我和黄世砚网恋三年,还没见过面。 刚认识的时候,他喊我喊陈倩。 后来熟了,他喊我喊倩倩。 再后来,他和我表白,喊我乖乖。 我们认识快三年。 中途他爷爷去世了。 那段时间我们每天通五个电话,他在那边讲他爷爷,讲到声音嘶哑,又或者落泪。 我在这边陪他一起哭,边哭边安慰他。 我对他的童年了如指掌,听他念叨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他唯一怀念的岁月。 我的浏览器搜索记录全部都是:亲人去世了怎么安慰最好。 他有时半夜给我打电话。 凌晨三点的城市一片漆黑,我在睡梦中被铃声吵醒,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如墨的夜晚,陪他流泪。 后来黄世砚慢慢走了出来,时间证明最好的安慰果然是陪伴。 虽然我们从未见面。 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出现。 他说,【乖乖,幸好有你在。】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闺蜜笙笙正好在旁边看见了,她嗤笑一声: 「看不出你这么闲,隔着屏幕去安慰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我垂眸盯着屏幕,答非所问: 「很神奇不是吗?」 「网络真发达。」 黄世砚的头像是一只猫,软软地冲着我笑,只是看着,也让我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能把从没见过面的两个人变成世俗意义上的亲密关系。」 「隔着屏幕的陪伴,也能成为别人的救赎。」 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点击发送: ——【我会陪着你的。】 「该怎么说。」我望着笙笙笑,「这就是爱的伟大之处吗?」 浴室里的水流声戛然而止,我裹了浴巾,出来时室友指着桌上的手机: 「倩倩,你男朋友打了几个电话,我说你去洗澡了。」 「谢谢。」我温声道。 她的目光触及我的手臂,再次惊呼出声: 「怎么摔的,怎么这么严重?正好我有瓶跌打损伤药,你过来我给你揉揉。」 淤青处疼痛蔓延,我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 刺鼻的药味弥散在狭小的空间里,我给黄世砚打字回话。 ——【我洗完啦。】 那边迅速跳出来一个表情包,似是一直在等我回复。 ——【亲亲.JPG】 ——【晚上还打游戏吗乖乖?】 我想了想,回复: ——【不打了。】 ——【我今天。】 ——【今天怎么了?】 我的目光闪了闪,继续打字。 ——【我今天碰见一个人插队,就推了他一下,他说要找人来教训我。】 对面的正在输入中跳了跳,最后变成对方正在讲话…… 语音框一条条跳出来,我没有点开,只是回复: ——【没事啦,他没来找我。】 ——【他插队还有理了?】黄世砚问道。 对面不停地冒出来语音框,长长短短,带着红点。 我的目光却只落在那一句文字回复上,一时没忍住,笑出声。 「怎么了?」室友疑惑出声。 眼角笑出两滴生理性的眼泪,我抬手擦去:「看到一个好笑的笑话。」 我们的聊天从未有一天间断过。 黄世砚给我发过很多照片。 有傍晚时绚烂的夕阳,有草丛边一簇簇不知名的小花,有蓝到纯粹的天空…… 还有一张,是他站在自家的花园里,冲着镜头微笑。 白色衬衣的衣角被风勾起,少年身姿挺拔,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他说,乖乖,这张照片是专门照给你看的。 说不定哪一天,你能在路上认出我来。 我说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巧合的事情。 夜晚灯光下半明半暗的脸精致而冷漠。 漂亮的五官与照片上的人重叠。 陌生而熟悉。 黄世砚曾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反问他,你是什么样子的? 他说,你喜欢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 我说,我喜欢风光霁月的少年。 我所想象的,我的砚砚,就是这个样子。 那边沉默良久,只回了我一个笑脸。 屏幕那头的对话框还在不断跳出来。 我愣了足有半分钟,才给他发了一句消息: ——【黄世砚。】 ——【你想不想见面?】 第二天在食堂,我再次碰见了周月月。 她继续走捷径,我站在另一队中间,看着被插队的男生咽下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周月月转头和小姐妹说笑,血红的唇角上扬,余光瞥见队伍里的我。 她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得更厉害,拉着小姐妹离了队伍,径直挤入我和前面人的中间。 手肘一耸,差点把我推倒在后面的人身上。 我脚步酿跄,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 前面的人回头,眼神不屑,似是嘲讽我昨天的不自量力。 我难得看到这样丑恶的面貌。 唇角快要被咬出血来,我死命忍住内心的躁动,垂眸掩去所有情绪。 「小,贱,人。」 三个字一字一顿,被她咬得讥讽而难听。 却再清晰不过地落进我的耳中。 理智差点崩盘,嘴角有腥味在口腔中蔓延,被我死命咽下。 和砚砚宝贝的微信界面停留在昨天他给我发的一个亲亲表情包。 ——【真的吗乖乖?】 ——【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我期待好久了,早就想见你了。】 ——【正好,快三年了。】 ——【等我想好了日子,就告诉你。】 ——【好!】 ——【我太高兴了,终于能见到你了。】 ——【说不定你见面就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 ——【我的乖乖怎么样我都喜欢。】 ——【亲亲.jpg】 聊天断在这里,我打完了饭,坐在食堂,翻来覆去地看这一段。 好像想从里面看出什么来,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认识黄世砚以前,我并不是一个合群的孩子。 能称得上好友的,这么多年,也只有笙笙一个。 被排挤,被孤立,被人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 我的童年充斥的,就是这些。 可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在那段岁月中,唯一和我相伴的,就是笙笙。 我从没学会屈服。 周月月以为她斗赢了。 黄世砚从那天晚上之后,没有再来找过我。 日子好像归于平静了。 平静海面下潜藏着的,是躁动不安的漩涡。 我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