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父亲那边每个月还要源源不断的医疗费,她心底的弦绷紧了几分。 “谢谢秦医生,我再想想。” 从肿瘤科大楼出来,阮清清思考再三,还是去跟科室主任请了假。 今天的她实在无心工作。 一堆糟心事无处宣泄,搅得她心神不宁。 看着手机屏保上自己和父亲的合影,阮清清蜷紧了手指。 老年医院。 阮清清在护士的引领下,在医院外面公园里,看到了一瘸一瘸散步的阮父。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曾经宽阔的背已经佝偻消瘦,像夕阳映照的西山。 阮清清正要走去,却看到花坛边,有两个五六岁的小孩正在学着他跛脚走路。 “瘸子瘸子,略略略……”其中一个小孩无所顾忌的大声嘲笑。 阮清清心底被狠狠刺痛,她大步走去,站在了小孩的跟前。 “道歉!” 小孩受了惊吓,连忙一溜烟的跑开,一哄而散。 阮清清攥紧拳头,气得微微颤抖。 父亲的腿是为救人出车祸而落下终生残疾,小时候她的同学也常常不懂事地讥讽她有个跛脚爹。 但她从未自卑过。 因为她知道,她的父亲是英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阮清清深吸一口气,敛去心底翻涌的情绪,一步步朝阮父走去。 “爸,我来看您了。”她轻声唤道,脸上带着微笑。 阮父转过身子,沧桑面容上挂着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茫然。 “你是谁?” 闻言,阮清清心底一阵闷疼。 每来一次,父亲都会忘记她一回。 阮清清抿了抿干涩的唇,强挤出一丝浅笑。 “爸,我是您的女儿柒柒呀。” 阮父浑浊的眼眸渐渐清明了几分,若有所思地看着阮清清。 “柒柒……我的柒柒长这么大了……” 刹那间,阮清清的眼眶无法抑制地泛红。 她拉着阮父的手慢慢往病房方向走,像小时候父亲牵着她一样。 “柒柒啊,你妈好久都没来看我了,你回家记得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阮父叹着气,像做错事的小孩。 阮清清喉头哽了哽:“妈在家给您做您最喜欢吃的椰子鸡呢。” “那我就天天盼着她来……”阮父笑得眼角堆满皱纹,转而又有些失落,“淮晨那孩子也不来看我,是不是学习太忙了。” 阮清清僵了僵,轻声道:“我下次带他一起来。” 阮父摆了摆手:“他高考要紧,等他考个好大学再说。” 闻言,阮清清一时更为心涩。 父亲的记忆,一直都在过往十年间错乱,从没恢复清醒过。 有时候她也在想,自己时日无多的最后几个月时间,能不能和父亲做到真正的父女相认。 送父亲回病房休息后,阮清清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阿兹尔海默症目前没有办法治愈,我们只能尽量延缓病情的加重。”医生语重心长说道,“记忆退化是无法避免的事,你们家属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阮清清有些紧张问道:“会不会有一天,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医生叹气:“我没法给你做任何保证,一切只能看患者自己。” 从医院离开,阮清清站在街上,一时有些恍惚。 车如流水马如龙,人来人往并肩行。 唯有她,一身寂寥伴身,浑噩凄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