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的凉意和细密的痛翻滚上来,在谢珩倒下去前,我用力扶住他,转头高声道:「付公公!!」 太医来得很快,可他来时,谢珩已经昏迷过去。他躺在床上,脸色是病态的惨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付公公转头看着我:「桑美人,您放松点儿,皇上会没事的。」 我才发现自己紧张得裙角都要被揉烂了。 我还没应声,太医已经诊完脉,转头严肃道:「是中毒。」 一瞬间,我呆在原地。 付公公和太医的声音顷刻间变得很遥远,像是从另一个地方传过来的,模糊不清。 「皇上之前吃了什么?取过来我看看。」 「桑美人送来的晚膳。」 「这鱼汤面中被下了鸩毒,所幸皇上用得少,中毒不深,但从前中毒后身子便一直不好,此番波折,恐怕愈发沉疴难起……」 谢珩的声音忽然破开迷雾,传进我耳中:「桑桑,你在发抖吗?」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有太多话想说,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说。 犹豫间,谢珩已经撑着床边,艰难地坐起一点,然后冲我招手:「过来。」 我走过去,付公公扶着谢珩,让他靠在床头,那双修长的手伸过来,握住我,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指尖也是冰凉的。 「桑桑,你想说什么?」 谢珩的声音很虚弱,也就一盏茶的工夫,已经与方才教我写字时有了天壤之别。 付公公盯着太医出去开药方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我咬着舌尖,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对不起。 「谢珩,要不你还是把我送出宫吧。」 「桑桑,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你坐到我身边来。」 我在床边坐下,望着谢珩苍白的脸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揽进了一个很温暖的怀抱。 「为什么要道歉?桑桑,毒是下在你带过来的鱼汤面里的,这东西本来是你的晚膳——你有没有想过,下毒之人真正想害的,其实是你?」 我当然是想过的。 如果我是吃过晚膳才来御书房找谢珩,那碗鱼汤面进了我的肚子,如今躺在这里的,就会是我。 可……是我也比是他要好。 「桑桑,朕要教你一件事,在事态尚不明朗的时候,在责任并不在你的时候,不要认错,不要着急把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的手一下一下抚着我的头发,很轻柔地替我解开缠绕的流苏。 「这些事,本来该由你爹娘教你。但如今朕给你起了名字,再教你这些事,也属正常。」 我趴在谢珩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忽然抬起头来望向他:「但也不一定,是吗?」 「什么?」 「谢珩,你骗我。」我说,「如果他们要害的是我,不会只在鱼汤面中下毒,况且晚膳是橘夏一直盯着的,他们没机会动手。只有我去小厨房蒸蛋羹的时候,橘夏跟着过去了,他们又听到我说要把鱼汤面也带过来,才有机会下毒。」 谢珩叹了口气,指尖蹭过我下巴:「好聪明的小扶桑。」 我咬了咬嘴唇:「这一次,还是丞相府的人吗?」 他笑了:「桑桑,朕坐在这个位子上,有多少人盯着,想杀朕的,又何止丞相府的人?」 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心头却发痛,这种痛一路传递到指尖,迫使我不得不攥紧他的衣襟。 过了一会儿,付公公领着太医进来,端了一碗药让谢珩喝下。 喝完药,漱了口,谢珩扣着我的手腕,低声道:「今日朕身子不适,怕是不能陪你回悬铃宫了,桑桑要不要,就留在这里陪着朕?」 我默了一默,仰头看着他:「谢珩,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他眨了眨眼睛,竟然很坦荡地承认了:「是。」 于是这天晚上,我就跟谢珩睡在他的寝宫。 谢珩的床又大又软,房间里还有股淡淡的冷冽香气。 我被这股气息环绕,很安心地靠在谢珩怀里,就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握住我的手。 然后问我:「桑桑,想不想回丞相府看看?」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抬眼瞧着他。 谢珩像是没有察觉到我的紧张,眉眼带笑,一下一下顺着我的头发:「曾经流落在外的相府三姑娘,如今已经是朕的桑美人了,总要回去瞧瞧娘家人,不是吗?」 因为不放心谢珩中毒后的身体健康,后面几天,我干脆收拾东西住到了他宫里。 这期间,桐妃还来过一次。 我本以为她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她一进门就问我:「你与皇上,要回丞相府吗?」 我点点头,她便从怀里拿出一只绣工拙劣的荷包:「那你帮本宫把这个,转交给你哥哥。」 「……齐玉辰?」 我捏着荷包,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桐妃挑眉:「有话就说。」 「你们这算不算……算不算……」 「你想说私相授受?」桐妃冷哼一声,微微扬起下巴,「放心,你大可以把这件事告诉皇上,本宫问心无愧。」 于是出宫的马车上,我把这件事转达给了谢珩。 他看起来格外淡定:「朕知道了——桑桑是不是好奇,齐玉辰和桐妃之间有什么渊源?」 我猛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