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也是个忘记誓言的骗子罢了。 他被我的眼神盯得脸颊泛起一抹红,我收敛了心思,淡淡地说:“没听见罢了。” “墨景呢?” “刚出去,不清楚。” 陆怀安不笨,自然察觉出我的冷淡,不由得伸手一挡,目光坦坦荡荡地说:“我做错了何事?” “……没有,”他这般直白,我倒是不好开口了,只皱着眉说,“想起明日便是宫宴,心下多少有些不安。” 陆怀安似乎被这个借口糊弄过去,怔了怔道:“不会有问题的,我爹和我说,陛下有一支专属他的暗卫队伍。” 这件事我是知情的,便显得上一世阮潮生中箭之事格外可笑,无论怎么厌弃他的母亲,阮潮生也是当今圣上的皇子,却丝毫不受重视。 眼前的陆怀安,便也是同病相怜之人。 我心头复杂,明知此事却不得说出口的感觉格外难受,陆怀安围着我转了一圈,笨拙地挠了挠头。 “总觉得今日的文月,有些不一样了。” 他敏锐,察觉到我的异常,我只得收敛了心神,朝他笑了笑:“心头有事,自然难以平复心态。” 我当真要看着阮潮生去死么? 这个念头刚刚浮上心头,便被我狠狠压了下去,兴许此时的阮潮生并未做错什么事,但若是再次出手更改他的命运,想必我的任务永远完成不了了。 更何况上一世,他对我也不算手软。 第二十一章 宫宴如期而至,我在人群中见到站在父兄身后的陆怀安,他冲我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把当前的窘境放在眼中。 自从前将军府被传有造反嫌疑,他的父兄果断上交了兵符后,这虎头印便再也没落回陆老将军手里,自此,将军府一落千丈。 而陆怀安在其中作为幺子,更是被忽视得彻底。 我垂下眼,坐在了阮潮生的身侧,他今日看上去有些紧张,背脊始终微微绷着——我生出了些许怜悯,兴许紧张也无用。 ![]() 如系统所说,一切不过是天命罢了。 我是作为他的贴身侍女出席的,但冷宫中还有侍女侍奉的皇子很少,只是今日皇帝诞辰,大赦天下,管制没有那么严格,我便也能出来透透气。 酒过三巡,气氛热络了些,我看见阮潮生猝然抬起头,看向人群中一个端着酒盏的宫女。 我的心头重重一跳。 前世我不大清楚时机,只知道是摔杯为号,随即涌现了一大批反贼。 可为何阮潮生会看向她?! 那个可怕的念头再次浮现,我攥紧袖子,呼吸有些急促,可阮潮生心中绷着一根弦似的,始终没回过头多看我一眼。 下一刻,宫女手中杯盏啪得一声落地,阮潮生瞬间站起身,冲到了大殿上。 那宫女见有异状,咬了咬牙,直接抽出袖中长剑,一甩便要刺向皇帝。 百官哗然,陆怀安脸色一变,看向我的目光带着惊慌,快步冲了过来。 “文月!” 混乱间我分不清是谁在喊我,只是抬头怔怔地看向皇帝身前,正是阮潮生舍身挡住了侍女那一剑,剑身上闪着幽幽蓝光,显然淬了毒。 他被贯穿了胸腹,噗地吐出一口血,往后退了一步。 那穿透他胸膛的剑尖,正悬在皇帝震惊的脸前。 一击未成,侍女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干脆利落抽剑抹了脖子。 我眼前一黑,是陆怀安将我护在了怀中,声音低哑:“莫怕,没事的。” 我想说我不怕,上一世我所遭受得比这画面要残忍得多,透过他的指缝,我看见阮潮生的脸越来越白,跪倒在皇帝身前。 皇帝脸色煞白,扶住他的肩,高声道:“太医、传太医!你、你是谁?” 他连自己儿子都不认得。 阮潮生朝我这边望了一眼,我没看错那其中的嫉妒和冷淡,竟然是冲着陆怀安去的。 他咳出一口血,声音很虚弱,攥着皇帝的袖子。 “儿臣……阮潮生,幸不辱命。” 我骤然明白了阮潮生想做什么,那个猜想已然被验证,赤裸裸地摊在我的面前。 阮潮生,也是重生归来的。 他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找到我,救下皇帝,为博取他的好感与同情—— 一切的一切,尽在他的计划之中。 如今看来,阮潮生实施得相当完美。 因为皇帝显然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神情,眼眶微微地红了,阮潮生今日所穿的衣物极薄,他不仅愧疚道:“是朕对不起你。” 太医将阮潮生带了下去,他咳着血冲我遥遥一指,随即对皇帝说了什么。 第二十二章 很快我被带到了偏殿,阮潮生已然昏了过去,面如金纸,气息奄奄。 皇帝正坐在他身侧,满脸都是愧色。 阮潮生的目的达到了。 他拥有上一世的记忆,知道自己会被波及,干脆投机取巧,选择主动为皇帝挡剑。 如此一来,他不可能不进入皇帝的视线。 拥有上一世记忆的阮潮生变得更加机敏,却令我不禁胆寒,我驻足在殿外,一时有些痴然,竟忘了行礼。 皇帝并未责怪,只是冲我招了招手,脸色有些难看。 “这些年来,他……是怎么过的?” 其实他并不需要我的回答,想必太医诊断时,他早将阮潮生满身的伤痕和瘦弱的身躯看在眼里。 这是一个不被重视的皇子的惨状。 果然,还未等我说什么,皇帝便沉沉叹了口气,半晌才移目看向我,竟然很宽容:“你看着和墨景岁数相近,辛苦了。” 我摇摇头,皇帝又于我赐座。 如今我已然如坐针毡,却什么话也不敢贸然说出,我总算明白阮潮生为何频频表现奇异——他兴许依旧想要利用我特殊的血,来医治他中毒的身体。 可是,这一世我已经没有这种能力了。 难不成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不由得看向阮潮生,他的脸色却慢慢恢复,不像刚来时那么难看了。 也对,若阮潮生同样是重生归来的,他不会做那没有把握的事,兴许这毒的解药他已经提前服下去了。 我心底焦躁不安,只想快些离开,偏生皇帝依旧拽着我,追忆和阮潮生生母的往昔。 “当年我也同你们这么大,遇见了他母亲,”他低叹一声,“只可惜……” 他说的自然是阮潮生生母与其他人苟合之事,脸上流露出一丝厌恶,很快隐藏下来。 “那女人千不该万不该做错事,让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注意到,我还有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皇帝一直未立储,我看见他眼中的光彩,心中暗道不妙。 若阮潮生当真无事,想必会理所当然成为储君的备选人之一! 那剧情岂不是同前世一般…… 第二十三章 我心下狂跳,皇帝总算看出我的紧张,温和地笑了笑:“是不是有事着急?你回去收拾细软,等墨景醒来后迁出那处罢。” 我匆匆福了福身,往冷宫赶回去了。 我知道陆怀安会在这儿等我,刚刚宴上兵荒马乱,他被将军府一家遗忘了,神色十分落魄。 可我此时生不出什么安慰人的心思,一把攥住他的手,目光灼灼:“陆怀安,你想走么?” 陆怀安一怔,脸色瞬间红了。 “什么意思?”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他误会了我的想法,只得重复道:“你觉得你爹娘把你放在眼里么?” 他眼神一黯,瞬间有些失落,半晌才勉强道:“兴许是太急了……” “别找借口了,”我果断道,“陆怀安,我知道哪里能好好生活,你愿不愿意带我走?” 他抿着唇看着我,良久后用力点了点头。 我自然不是想和他私奔,但甩掉一个还未出头的陆怀安,比甩掉拥有前世记忆的阮潮生要简单太多。 更何况我还要去找顾倾月,决不能在此被阮潮生困住手脚。 趁着阮潮生尚在主殿诊疗,我与陆怀安预备夤夜出宫,只是近日因得宫宴上刺杀的那批人,这个计划格外困难。 他不知是误会了什么,握着我的手,眸光里闪烁着坚定。 “我会带你走的,”陆怀安的声音很轻,却很执拗,“你相信我。” 上辈子他也说出过这种话,而我竟然当了真,我笑了笑,并未将他这般言语放在心上。 兴许陆怀安最开始也是对我曾有过某一瞬心动,然天命如此,他与我俱是滚滚泥沙裹挟下,无法违抗洪流的凡人罢了。 我们在冷宫偏殿等到天色昏暗,四下再没有了动静。 唯有守门的几个宫女侍卫时而发出呓语,似乎已然困倦得要倒下了。 陆怀安习了武,动作总是要麻利些,快步攀上房檐去看转角处,回首低声告诉我:“没人,可以走。” 我拎着裙摆垂着头,尽量轻而悄地绕过那条小路。 眼见砖红色的宫墙近在咫尺,侧门处驻守的士兵似乎已经被打点好了,如今惯来是只出不进的规矩,倒也没有多为难的模样。 陆怀安在门外朝我伸手,只是眼神忽地一凝,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才后知后觉回过头。 第二十四章 老皇帝脸色沉郁,眼眸里压抑着怒火。 阮潮生身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被侍卫搀扶着,一双看向我的眸子里是说不出的痛心。 我不明白阮潮生此时在难过什么,若他不过是数十年前尚且天真纯善的阮潮生,兴许我还会生出一丝心虚。 可现在的他,是那个百般折辱我的人,是那个利用完我就弃之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