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华国时的话剧表演,虽称不上门庭若市,但好歹也算有剧迷。 到了美国则门可罗雀,还被观众喝过倒彩。 徐牧舟是个抗压能力很强的人,但来了之后,都数不清自己崩溃了多少次。 可纵然数次半夜惊醒,他也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小半年后,徐牧舟英语流畅,长串台词再没磕巴过。 与西方夸张外显的情绪表达不同,他将中式的内敛含蓄在西式的表演中融合得很好。 在话剧班,他从吊车尾到了偶能拔得头筹的上游生。 在百老汇的课余演出,亦是座无虚席。 看吧,一切都在变好。 第16章 1983年12月24日,又是一年圣诞。 徐牧舟在美国的交流生生活也正式进入两个月倒计时。 偌大的洋房别墅内,周扬整个人瘫在布置得相当有节日氛围的沙发上,感叹着。 “真好啊,和你做朋友之后,我都没那么懒散了。” 徐牧舟正在倒水,颇为无语地看了这姿势与言语相悖的金发碧眼的帅哥一眼。 两人同专业,平时住在学校安排的公寓。 这男孩是中美混血,但实际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和徐牧舟一样来美国求学的。 徐牧舟第一次和周扬回来时,他也险些惊掉了下巴。 虽然他能从这男孩的言行举止和习惯看出来是个家境优渥的大少爷,但也没想到会夸张成这样。 周扬本人却不太在意:“我姐买的,但是离学校太远了,又只有我一个人住,懒得跑。” ![]() 此时,另边沙发上传来道清越的女声:“是吗?你先把身子摆正,坐好。” 徐牧舟端着水杯往回走,笑着循声看去,女人穿着薄款白色长裙,正戴着副细框眼镜看书,表情浅淡,优雅端庄。 脸部线条优越,鼻挺唇薄,但日常的装扮很大程度的削减了她身上不近人的冷清感,活脱脱得像个女大学生。 这位就是弟弟留个学都要置备一套豪宅的姐姐本人,温欣柔,两人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干电子产品制造业的女霸总,在国内的商业版图大得惊人,最近来洛杉矶谈生意。 此时,徐牧舟笑着接道:“是啊,能不能让自己的话有些说服力。” 周扬不情不愿的立起身子,在沙发上坐好了:“牧舟,你说这话的语气好像我姐啊——” 温欣柔似笑非笑地朝徐牧舟递去一眼。 徐牧舟神情坦荡,就是没看她。 圣诞餐是三个人一块做的。 嗯,事实上只有徐牧舟和温欣柔两个人忙活,周扬负责鸡飞狗跳、增加难度。 好不容易才把火鸡牛排端上桌,周扬吃了几口,又叽叽喳喳开了。 “牧舟,我们到时候还要去买回国的机票呢。” 徐牧舟嘴里塞了口肉,只点点头。 周扬又转头像温欣柔:“那姐你呢?” 温欣柔点了点头:“年后我也要回华国。” 周扬感慨一声:“这么辛苦啊,刚在这边谈完生意又要跑回去应付下一场了。” 温欣柔喝了口红酒,不可置否。 周扬一拍手:“刚好,我们能跟着女霸总一块坐头等舱!” 温欣柔凉凉地笑看他一眼:“你打的这个算盘呢。” 周扬笑了笑,又讨好地冲自己姐姐说:“哎呀,牧舟这段时间可累了,路上享受享受是应该的。” 徐牧舟正专心致志吃着肉,被点到名,有些茫然地抬头。 “累吗?”现在的温欣柔没戴眼睛,一双眼相当直观地看向他。 她正切着牛排,动作优雅得不行。 她身上女霸总的光环让徐牧舟老老实实地点头,说:“还好,一点点。” “行。” 温欣柔同意了,周扬在旁边发出一声欢呼。 …… 徐牧舟再和温欣柔见面,是在回国后的一周后。 总政话剧团的宣传到了中心商业区,刚好碰上了结束应酬的温欣柔。 徐牧舟过去打了个招呼,又递了两张周末话剧团演出的票过去。 是第一排极好的座位。 男人裹着围巾,真诚而不谄媚,说感谢她在洛杉矶的照顾。 女人喝了点酒,眉眼间有些倦意,眼神落在他各位俊朗的脸上。 “你是我弟弟的朋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徐牧舟稍作坚持,她还是接了票过去。 周扬回国后在备考,身边也没能一块去看话剧的人,温欣柔本以为另一张票会作废,没想到很快派上了用场。 公司和国内最大的服装公司有了交集,接洽后,温欣柔客气地尽地主之谊。 “听说秦老板热衷于观看话剧表演,我这里刚好有两张总政话剧团演出的票。” 秦语棠露出几分惊讶的表情,又沉静下去:“这次是《贝纳尔达·阿尔瓦之家》在国内正式首演,一票难求,您竟然有?” 温欣柔在美国看徐牧舟演了许多次,不算稀奇。 她笑得客气:“一个朋友给的。” 很快就到话剧演出的时间。 周六傍晚,剧场内座无虚席,人头攒动。 如雷的掌声后,帷幕缓缓拉开。 打亮的聚光灯下,几位演员亮相。 几句清晰、强调十足的对白后,一阵门声开阖,最后一位主演登场。 黑衣西裤的小儿子‘阿德拉’出现在聚光灯下。 其身量挺拔,面容俊朗出众,悲伤自然地融在神情中。 坐在第一排的秦语棠整个人都僵住了。 僵硬过后,续而出现一种足以引发心中山崩海啸的剧烈沸腾。 徐牧舟。 是三年未见,杳无音讯的徐牧舟。 第17章 温欣柔何其敏锐,一下就注意到了徐牧舟出场时身旁女人的异样。 她偏头,稍作问候:“秦老板?” 秦语棠已换了个坐姿,神情如常:“我没事。” 台上的徐牧舟自然也注意到了台下的情形。 看见秦语棠的那瞬间,他的心脏骤然缩紧,喘不过气。 两年前的那场出逃分明已经离他很远,如今猝不及防再见到她,竟叫他觉得事事皆历历在目。 票是自己送给温欣柔的,在她手上,送给谁、带谁来看,都无可厚非。 只是,他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是秦语棠。 专业素养叫徐牧舟的心跳很快回落,专心致志地融入角色。 时长一个半小时的《贝纳尔达·阿尔瓦之家》,以徐牧舟饰演的‘阿德拉’上吊自杀告终。 此剧所探讨的思想和内涵直击灵魂,以至于满场寂静。 此时此刻,旁白结尾:“一个人要冲破多少枷锁,才能成为真正的人?” 幕布重新落下,此时观众们才回过神。 一声零落的掌声开头,便是雷鸣般不息的掌声。 片刻后,演员们出场谢幕,沉重不再,鲜活的灵魂重新回到压抑着装的皮囊里。 徐牧舟在中心位置,脖子有圈明显的勒红,扎眼得很。 比这更扎眼的,是他那张出众的脸上,得体又恰到好处的笑容。 秦语棠从始至终都在注视着他,许久才从整场剧目中回神。 从前,她竟未曾发现,在舞台上的徐牧舟是这般的光彩夺目。 他底色是平静的、却无时无刻都在灼灼燃烧。 身旁的温欣柔已从匆匆赶来的秘书手里接过一捧花。 “秦老板,失陪一下。” 女人声音清冷疏离,秦语棠回神抬眼。 她看着温欣柔拿着花从自己身边掠过,大步朝着台上徐牧舟的方向去了。 秦语棠不由得站起来,也往那边走去。 眼中,徐牧舟并不惊讶,淡淡笑着接过花,笑容与手中洁白的百合相得益彰。 他同温欣柔熟稔寒暄,接过花的动作也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上演过千百回般地熟练。 两人之间并非是欲盖弥彰的亲密。 秦语棠面上看着冷静,实则视线早已将人来回刮了好几遍。 她自诩隐忍,可看到合作伙伴给徐牧舟送花,心脏却憋闷地好似被人捏碎一样疼。 当时徐牧舟走得悲情又果断的,仿佛离开她就能迈入康庄大道。 她承认,她还想着总有一天他会乖乖回到自己身边,垂下高傲的头再度向她诉说真心。 可如今呢? 他离开她,飞得这样高而远。 思绪沉浮间,秦语棠已走到两人身旁,声音冷沉,不动声色地插入了话题。 “原来温老板说的朋友,就是本场话剧的主演。” 秦语棠看着眼前的徐牧舟身体僵硬一瞬。 距离近了,她也将他看得分明。 男人还穿着演出服,俊朗出众的脸上略略带点薄汗,又带着表演过后、情绪激动下的薄红。 听见她的声音,徐牧舟抬起眼来看她,眼中是明显的戒备和疏离。 秦语棠忽然感到咽喉发涩,发声困难。 第18章 温欣柔的目光看过两人,没让话落到地上。 “是,徐牧舟,刚从洛杉矶学成归国的话剧演员。” 徐牧舟抱着花,侧头同她目光相接。 温欣柔今天带着工作时专用的眼镜,衬得整个人优雅又带着书卷气。 在舞台聚光灯的冷光下,她的眸中情绪不明,却好似能将他的情绪看个分明。 秦语棠勾起一个看似漫不经心实的笑:“原来是这样。” “牧舟,你和秦老板认识?” 问话间,温欣柔不动声色地瞥过他,又抬手将他乱了的衣领整理好。 徐牧舟则顺着她的动作,稍微侧了下头。 秦语棠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只能堪堪自控,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她心里只觉得当初的松懈错得离谱,说什么都不该让徐牧舟离开。 徐牧舟嘴角的弧度未变,眼中却无笑意。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秦语棠,说:“不认识。” 两人目光相接,徐牧舟看见她眼中有种不悦无声的激荡。 “徐牧舟。”他亦不躲不闪,单手抱着花,冲她伸出手,“秦老板幸会。” 看来这两年外出学习,将他蕴涤地很好,举手投足间皆是艺术演员的矜贵与客气。 秦语棠也伸出手,勾起一个称不上笑的弧度。 “幸会,徐先生。” 两人双手交握,徐牧舟感受到秦语棠掌心中炙热的温度,一触即分。 之后,他往旁边的温欣柔那边迈了一小步。 三个人的寒暄分明算平静,却让徐牧舟如芒在背。 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