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哑涩之感不曾有过丝毫的减退,一双手松了又握,却始终没有勇气再抬起来,去触碰那个过去几个月里魂牵梦萦的身影。 他怕,怕在她抗拒时的触碰,会让自己更加无法挽回。 无视掉紧跟着一同过来的谷木白和鸳鸯,他想了想,还是将京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江映雪死了,孤亲手杀了她,想容,对不起,当初我都是受了她的蒙骗,才会对她深信不疑,几次误会于你。” “那日……那日万佛寺我说的也并非真心话,只是听信了江映雪的话,以为……” 他吞吞吐吐的说着,将过往的事情一件件翻开,用尽所有的力气向她证明着自己的清白,很快便红了眼眶, 可站在他对面的云想容抬头,眸中带着不解,“殿下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臣女与殿下已经和离了,太子殿下喜欢谁,不喜欢谁,都已经与臣女无关了。” 她再一次将他极力避免的事情说了出来,也看不懂他的脆弱。 萧时韫不住地摇着头,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他颤着唇否认,“不是的,想容……不是的,孤知道,从前孤做错了许多事情伤了你的心,但……”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再开口时连称呼都有了改变, “想容你相信我,这段时间父皇让我静下心来,我曾经以为我对你没有感情,可这段时间,每次我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就是你的脸。” “你的笑,你的哭,你的失落与欢喜,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我在就已经爱上了你,什么父皇赐婚不能休妻都不过是借口,只是我太过自信,以为你不会离开我,才做出了那些让我后悔终身的事情,我后悔了,你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云想容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萧时韫。 身为一国太子,他样貌出众,文武双全,理智清醒, 她从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萧时韫便开始关注他,不论是旁听来的事迹,抑或是成婚后她自己的亲眼所见,他唯一的疯狂放纵都给了江映雪。 但即便是那时候,他也从未露出过这般脆弱的神态。 第二十章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萧时韫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到了最后,似乎快要从他胸膛处直接破开跳出来, 良久,她忽然歪了歪脑袋,朝他笑了一声。 就在他以为这是她松口的信号,正要长舒一口气时,她却开了口, ![]() “太子殿下,您这又是何必呢?”她摇了摇头,拒绝的不留丝毫情面,“太子殿下应当知道,这世间没有后悔药。” “如果一句后悔就能抹去曾经发生过的所有事情的话,那么殿下,臣女会说,后悔当年爹爹问臣女愿不愿意嫁给太子殿下时,臣女说愿意了。” 她抬起自己的手,指节弯曲时还仍旧会有无法避免的疼痛, 她认真地看着萧时韫,一字一顿,“需要臣女数一数吗?这双手,是江映雪中毒那次,殿下命人夹坏的。” 她指指自己的背, “这里,因为江映雪捅了自己一刀,太子罚了臣女九十九鞭,那些伤疤,至今未消。” 还有她的腿,至今受了凉都还会隐隐作痛,坠马的腰伤,万佛寺的烧伤。 “太子殿下,臣女也想忘记,那些回忆对于臣女来说太过痛苦,可每一处的伤痛都在告诉臣女不能忘。” 待客厅外,纪游风听着她用毫无波澜的声音细数着自己身上的伤疤,满目心疼。 他今年十八,比她小了两岁。 纪游风知道云想容成过婚,又和离过,但他不在意, 她这么好,失去她是那人的损失。 可他不知道,在和离之前她还曾遭受过那么多。 难怪,难怪谷老先生要请他爹为云想容治伤养身体,难怪几个月过去,她的伤势都还未曾痊愈。 但没关系,有他爹在,会治好她身体上的所有伤, 而他,往后他会对她更好,会用更好的回忆,抹除掉上一段感情为她带来的伤痛。 她还要再说,萧时韫却已经听不下去了,喉结上下滑动,来之前所有想说的话都在那一处处伤疤中被吞咽了回去。 他还能说些什么呢?原本千言万语在这一刻,便只剩下了一句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被蒙骗了……” 云想容神色如常,又朝他行了一礼,“太子殿下若没其他的事情,臣女便先告退了。” 他想挽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带着另外两个人离开,谁都没有再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门打开,纪游风忘了闪躲,就这样与待客厅内的几人对上了视线。 云想容愣了片刻,看见了他泛红的眼尾,也看见了他的欲言又止, 她却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一般,心中说不清是解脱还是失落,略过他径直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回头看向他的方向,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将那句话说了出来,“纪公子,往后……我们还是别……” 像是预感到了她接下来的话,他的一颗心顿时高高悬起,不愿再听下去,慌忙打断了她的话, “想容,你有事先忙,我下次再来寻你!” 说罢,他也顾不得去看她的反应,便匆匆离开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第二十一章 萧时韫这次是奉命前往江南的,他没有一直留在谷家,却也没有宿在提前准备好的官员家中,而是住进了谷家附近的一家小院里。 礼物流水似的送进谷家,又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 萧时韫头一次觉得那样无力,却仍旧不愿死心,想着或许云想容只是还没有消气,只要他有耐心,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可直到他每次去谷家都能看到纪游风从谷家出来后,他就再也沉不住气了。 “想容,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孤不允许!身份,样貌,他那点比得上孤?” 待客厅内,萧时韫焦躁的走来走去,眉头紧蹙, 和云想容的淡然相比,整幅画面显得无比的割裂。 她端坐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鸳鸯送来的新茶,等着他发泄完了所有的情绪,才笑了笑,“殿下是忘了吗,我们已经和离了,如今我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都与殿下没有关系吧?” 闻言,萧时韫一愣,迟钝的转头看向她的方向,“想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安的情绪猛然从心底升起,明明早就已经猜到了那个答案,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 怎么可能呢,明明从前的云想容那样爱他。 他瞪大了眼睛,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我不同意,想容,你明明是爱我的,你从前明明那样爱我!” 云想容终于抬起了头,正眼看向了萧时韫,“太子殿下,人总要向前看的。”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他都快要听不清她说的话。 看着萧时韫的模样,云想容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萧时韫一个人,哪怕他的心中没有自己。 她最初也曾奢望过他的爱,后来又觉得,没有爱,能与他相敬如宾一辈子也很好。 她日日守在东宫,等着他忙完公务来看自己一眼便已经满足, 再到最后,一个江映雪打破他们之间最后的平静。 他亲手磨灭了她对他最后的希冀,对他死了心,来到了远离京城的江南,以为这样就能与他再不相见。 可他却在这个时候又找了过来,说他后悔了。 “殿下,从你爱上江映雪的那刻起,我们之间就已经结束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划上了句号,可萧时韫不理解,烦闷在他的脸上尽显无遗,他像是在不解,又像是难以接受,“可江映雪都已经死了,从前的事情就让它不好吗?” “不好。”云想容摇头,茶杯轻轻晃动,杯中浅绿色的茶水泛起阵阵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