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他眼中“不过如此”的轻视太明显了,以至于这张冷淡漂亮的脸一时间有了别样的色彩。 “怎么?这不正常吗?你们楚疆难道能保证人心两不疑?” “在楚疆,并没有神明保佑。两情相悦的人要在老巫祝前立誓、自愿相互在对方身体中下子母蛊,如此便能保证感情的纯洁——只要与母蛊载体外的其余人发生不正关系,便会在七日内暴毙身亡。” 姜扶桑听得震惊。 随后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果然人人都会下蛊。” “下蛊的过程不过是让蛊虫进入某人身体,简单得很,确实人人都会。” “但豢养蛊虫以及控制蛊虫并非易事,很少有人懂得。最早是高山姬姓一脉的母族传承,后来衍生出其他支,也都是女子才会。如今虽然男子也可控制蛊虫,但少之又少。” 她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本公主还以为你们都懂呢。” “同时,担任巫祝也是女子。只要在她面前起誓,她会将“同心蛊”的两只母蛊喂给起誓人,并把子蛊虫也交到他手中、让他喂给对方……” 姜扶桑听了,沉默一下。 盯着他双眼问他:“你当真不会下蛊吗?本公主指的是能控制蛊虫的那种。” “公主,养蛊需要蛊人具有巫蛊血脉,而有血脉的人在一出生便喂“锁心蛊”,如果违背组训和誓言踏出楚疆,便会爆体而亡。” 他的嘴角漾起笑意,平静又浅淡: “我能来到您身边,便已经说明,我并无巫蛊血脉。” 随后,笑意淡下来:“若楚疆真有那么多怀有巫蛊血脉的人,也就不至于被晟国杀到尸殍遍野。” “而且养蛊人要以自身的鲜血长期饲喂饲虫,手腕永远会留有疤痕。您看我,我的手腕有疤吗?” 他将浅粉色的薄纱广袖拨开,内袖推上去,露出白皙干净的腕子。 姜扶桑闻声看过去。 一丝疤痕也无。 她收回视线,自嘲般:“本公主听姜佑说‘钟情蛊’时,还在想,若你真能下…帮我一次也好。” ![]() 他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声,神色微凛。 她有心仪的人了? 什么时候……自己为什么一点都未察觉? 不由自主蹙起眉头:“公主要下钟情蛊?对谁?” 姜扶桑眸子望向他,瞧着他的双眼,又瞧他脸上的消了许多的掌印,目光蜻蜓点水般轻轻挪移,冷艳中带着一丝玩味。 就在他紧张的不能呼吸时,吐出两个似笑非笑的勾诱字眼:“给你下,如何?” 少年脸色陡然一变,慌乱地移开目光。 “公主是在戏弄奴吧?白濯不过是低贱的质子,不配钟情于尊贵的公主……” 他嗓子很紧,细听就会发现声音中藏了一丝哑。 “是吗?你真认为自己低贱吗?这倒是出乎本公主的意料呢。” 女人笑着,手指拨弄马车帘子上的珠宝。 随后闭上眼睛小憩,不再看他:“就当本公主没说过吧。” 她并不知道自己轻轻一句话在少年心里掀起来多大的骇浪惊涛。 他的心跳一声盖过一声,直到她闭上眼睛,才觉得自己能够呼吸。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白濯的脸很热,努力转移注意,终于在车身晃动风吹起车帘时冷静下来。 他透过缝隙,看到了人潮攒动的繁荣路段,视线向上望,一座飞檐翘角的高楼是京城最大的赌坊——千金楼。 实际是墨衣阁控制之所…… 眸色一变,收回视线,再去看小憩的女人。 却发现她正一瞬不眨地看着自己。 一方面有种计算被看出的惊慌失措,另一方面又裹挟因心跳加快而生的莫名羞耻。 却装作平静:“公主看着奴,是奴哪里不对吗?” 女人却问:“想去赌坊?” 他的心猛地一跳。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刚才看到的是赌坊? 这个女人如此可怕…… 姜扶桑看他眸色诧异,勾了勾嘴角。笑意似乎悬在半空中难以捉摸,像是回忆什么:“拥挤处是步行街,颠簸处是千金楼,车声繁多是正京道……何处茶馆有字画,何处市集卖何种物品,何处有鼓楼,本公主全都清清楚楚。” “公主的记忆……这般好!” 他不由得吃惊。 一个锦衣玉食的王孙贵族,能将这些小细节记得清楚,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她笑着摇摇头:“不,不是因为记忆好,而是走了太多遍。” “曾有人握着本公主的手,送本公主走过这里。此后许多年,本公主每每想起往事,便会乘马车走这条路,无数遍、无数遍……怎会记不得?” “那人必然对公主极为重要,”他问,“公主为何不将那人留在身边?” 她的笑意渐渐消失了,黯然失色的脸上似乎有哀意:“留不住。” “若世间一切都能留住,人又怎会有愁?” 是他亲自将她送回京城、送进宫中,她能留住他吗? 她命该如此。 “白濯伏愿公主长乐无虞,安康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少年清冽如泠泠甘泉的嗓音温柔,令她不由得失神。 “千万岁……”她恍惚着,笑着,“你不恨本公主吗?若真要是千万岁,那本公主也不会放你自由。” “奴只是下等人,无法与公主比寿。” “哈哈哈!” 姜扶桑大笑起来,几乎要拊掌:“白濯,你很有意思,本公主从前没觉得你这般有意思。” 他虽然不知她在笑什么,可也忍不住敛眸含蓄一笑。 就在此刻,却听她声音骤冷:“日后少在本公主面前说这种令人厌恶的虚伪话!否则你的舌头就别要了!” 他措不及防地听到这话,睫毛颤了一下,立刻跪在她面前。 “奴说的是真心话,请公主明鉴!” 她掐住他下巴,逼他抬头:“真心话?好啊,本公主给你一次机会,你来回答——本公主对你如何?” 他心猛地一跳。 第26章 本公主牵着你的手,便不会走散 此刻被她紧紧盯着,目光无法移开,但凡有一点闪躲就会被她捕捉。 白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是她第二次问自己这个问题,刻薄尖锐的宛如要把他往死里逼。 直截了当地说:“不好。” “呵,从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松开他的下巴,觉得无趣,冷冷看向车帘外:“你不是一直声称本公主对你很好么?在父皇面前也如此说。” “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