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稳降落回原处,阳光也正好到了一天中最热烈的时候。 沈宜君逆着光摘下头盔,一头利落的齐耳秀发随着她的动作往一侧飘扬,刚好落在经过训练场的另一名教官眼里。 学员们先前只是听说过她的事迹,就已经对她充满了崇拜,这时眼见为真,更是簇拥上前,用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迎接了她。 有人好奇的问出了那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师父,你飞行技术这么厉害,驾驶战斗机横穿蘑菇云,去取烟尘样品的时候会害怕么?” “当然会怕。”沈宜君再想起那时的事,只觉得恍若隔世,唯有执行任务时的感受是真切的,她认真表示,“不过从飞机离地的那一刻xx起,我就没有心思去想旁的事了,只想着完成任务。” 死生之外再无大事,她正是因此做好了彻底同过去告别的准备,选择对外隐瞒身份,留在这里为祖国的空军事业添砖加瓦。 学员们并不知晓内情,见她心理素质这样好,更是对她崇拜不已,真正理解了她的宣讲,纷纷表示将来一定要像她一样,为国家争光添彩,完成任务。 沈宜君莞尔一笑:“好,那就从现在开始加练吧。” 然而不等她把今天的任务安排交代下去,首长身边的警卫员先出现在了训练场边缘,他是来传达指示的:“沈教官,首长让你赶快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是有要紧事跟你面谈。” 第17章 沈宜君不敢耽搁,连忙把训练任务交给经验最丰富的学员盯着,自己则匆匆赶了过去。 一进门,首长就把叫她来的原因说了:“傅正雷来了,你想不想见他?” 沈宜君毫不犹豫的表示:“不见。” 她对外已经是烈士了,也听说了傅正雷家里闹出来的那些事,但她除了培养下一代的战斗机驾驶员和继续精进自己的飞行技术外,再不想跟从前扯上半点关系。 首长向来惜才,很希望沈宜君能留在这里发光发热,而不是在家庭琐事中蹉跎,见她答的掷地有声,不会再后悔了,微微颔首道:“那你就先去里面等着,让我替你见见这个不速之客吧。” 离开办公室的路就一条,沈宜君若是现在出去,搞不好会跟傅正雷碰上,而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 沈宜君心领神会,主动避到了办公室里间,并且不忘把门给带上。 点击退出小程序 首长拿起桌上的座机听筒打了个电话,不多时,傅正雷就被另一名警卫员带了进来,他看起来风尘仆仆,脸色也憔悴的不得了,是已经接连好几天没怎么休息过了。 唯有一双眼睛异常明亮。 ![]() 傅正雷先敬了个端正的军礼,然后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开口:“首长,我知道执行保密任务是必须连家人也一起瞒的,但我是沈宜君的丈夫,如果你们需要保密的事,能不能也知会我一声?” 首长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先将他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即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缓声道:“沈宜君同志的保密任务已经执行完毕,讣告和奖章也送回去了,你不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傅正雷喉结上下滚动着,红了眼眶道,“可我们是夫妻,我不相信她会就这么死的,她来之前甚至没有告诉我一声……” 在来罗布泊的路上,他每经过一个地方,就会忍不住去想沈宜君置身于此的心情,然后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很久没交谈过了。 他压根想象不出沈宜君会怎么做,更无法知晓她的心情。 首长接下来的话更是往他本就因愧疚而骤然收紧的心口补上了重重一击:“是么?但据我所知,你家中已有一位爱穿旗袍、听唱片的美娇娘,这算是沈宜君哪门子的丈夫?” 傅正雷的脸色变得青一阵白一阵,难看的像是被打翻了的颜料盘。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的质疑他的身份,他抿紧下唇,是个想要说点什么解释目前的情况,却又自知没资格辩驳的模样。 末了,他选择在首长面前低下头去,诚恳的承认错误道:“从前是我错了,识人不清,引狼入室,让沈宜君受了很多委屈,但是现在——” 话说到一半就被首长打断了,他抬起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傅正雷脸色苍白的噤了声,眼底满是懊悔。 首长叹了口气,平淡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沈宜君已经为国捐躯,成为了令人敬仰的烈士,你忏悔的再真心,也换不回她了。” 亡羊补牢其实是为时已晚,人去方知情深根本毫无意义。 傅正雷颤声道:“可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也已经……后悔了,我心目中的妻子只能是沈宜君,不会有任何人取代她的位置。” 他恨不能把心掏出来证明这一点。 首长平静的打量着他,见他是真的肠子都悔青了,话锋一转道:“其实沈宜君临行前同我说过,她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跟你有关,既然你来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把这件事办了吧。” 沈宜君的心愿? 傅正雷几乎是立刻抬起头来看了过去,只见首长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说:“这是沈宜君同志亲自写下的离婚报告,她希望我有朝一日见到你的话,能让你把字给签了。” 第18章 纸页上赫然是沈宜君端正清秀的字迹,她写下这份报告时,已经对傅正雷彻底的死了心,字里行间没有丝毫对他的留恋,有的只是摆脱婚姻束缚的渴望。 傅正雷试图从中找出跟自己有关的信息,然后发现这么长的一份报告,她就只提过一次他的名字,并且是为了写明她与之离婚人员的身份。 他想,如果离婚不需要写明对方的名字,她一定不会想要再提起傅正雷这个人。 首长见他盯着离婚报告看了许久,一副要从纸上看出花来的模样,担心被他看出端倪,将笔推过去提醒道:“我已经签名写好了批准意见,接下来只要你签字同意,她的心愿就达成了。” 傅正雷近乎喃喃自语的问:“这就是她临行前的心愿么?没有别的了么?比如想让我照顾好的人,或者……” 他对上首长平静的目光,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改口道:“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接受不了,我们有一个孩子,本来还应该有第二个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算体会到了沈宜君的痛苦。 首长见他不想签,语重心长的劝到:“人死为大,沈宜君已经不在了,她临行前只想做回从前那个独立自主,勇敢无畏的战斗机飞行员,你难道连这点心愿都不能满足她么?” 沈宜君只想做自己,而不再是其他人眼里的团长夫人。 傅正雷神情恍惚道:“人都不在了,就算我签字同意离婚也没意义了,我想留个念想,至少以后建业问起来,不用告诉他爸爸妈妈已经不是一家人了。” 离婚是件稀罕事,即便他的名声被萧雪母子拖累,已经跌到谷底去了,也还是不愿轻易签这个字。 一旦同意离婚,他跟沈宜君就再无瓜葛了。 首长见他不听劝,态度强硬了起来:“傅正雷同志,沈宜君同志生前最后的愿望就是要跟你离婚,希望你以后还是不要以她丈夫的身份自居了,她只是她自己,一名优秀的人民空军飞行员。” 言外之意就是在提醒他,沈宜君已经单方面跟他一刀两断了,他再这样固执己见下去,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傅正雷明白这个道理,可还是感到难以接受:“首长,我签不了这个字,反正……” 反正沈宜君已经不在了,就算他不签这个字,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他只是无法将承认她死亡的话讲出口。 首长是知晓其中内情的,为了不给沈宜君的以后留隐患,斩钉截铁道:“你不签也无所属,沈宜君同志的离婚申请已经被组织批准了,这件事由不得你不同意。” 所谓的签字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傅正雷见他连个最后的名分也抓不住,整个人都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来,自嘲的笑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自称是她的丈夫,更不会抹黑她身后的名声。” 首长松了口气:“你能想通就再好不过了,回去吧,以后都别再来了。” “我不会再来打扰了。”傅正雷目光微动,恳求道:“我只是还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让我去看一眼她住过的房间?建业很想念妈妈,我想拿几件她的遗物回去。” 他知道若是以自己的名义索要沈宜君的遗物是一定会被拒绝的,所以特意搬了建业出来。 沈宜君除了衣柜里不合季节的粗布衣服,几乎没留什么东西在家里,他想大概是因为生活用品都被她带到了这里,比如她的军装。 他还记得她身穿深绿军装,英姿飒爽的模lv样,但此生都无缘再见了。 傅正雷忽然觉得心痛如绞,视线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偏偏首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不能,沈宜君同志曾特意交代过,如果她不幸牺牲,就将她留在这里的遗物全部捐赠给国家,现在她的遗物已经是公物了,你无权带走任何东西。” 第19章 这确实是沈宜君拜托过他的事,就连措辞都是她的风格。 “没想到她竟然会决绝到这个地步。” 傅正雷神情痛苦的一闭眼,他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