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雁颖抿紧唇,藏起了手,缓缓摇头:“不小心割伤了。” “公主身份尊贵,需要用利刃时只管交代下人便罢了。” 朱长卿的关心亦是如此得体。 姜雁颖红了眼,没说话。 屋外开始下雪了。 寒风吹来,姜雁颖打了个喷嚏。 朱长卿目光落在姜雁颖单薄的衣裳上,眸色微沉,旋即回头对凤伊说。 “外面雪大,凤伊,我先送公主回寝殿。” 凤伊当即浅浅点头。 这一刻,姜雁颖感觉他们才是夫妻,而自己不过是个擅闯的客人。 …… 朱长卿送姜雁颖时,两人一前一后,没有言语。 走过廊桥。 一片雪花落在姜雁颖额头,透凉,她不觉停步,望向天空。 不知何时,无数雪花打着转飘落。 她突然开口。 “我们成亲那天,也下了这么大的雪,你还记得吗?” 那是她第一次迈出宫门,那是她第一次牵他的手。 那时…tຊ…她还幻想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朱长卿脚步也停下,转头看她。 “是吗?不记得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两人全身,犹如白头。 姜雁颖心口蓦然刺痛。 唇颤了颤,想说什么,突然传来侍女的声音。 “大司空!凤伊姑娘刚刚出门时摔了一跤,直喊疼。” 话落,朱长卿脸色骤然大变,当即对姜雁颖道:“公主,我去瞧瞧,你回房歇着,莫要着凉了。” 姜雁颖刚点头,朱长卿身影已经没了影。 她在雪中站了很久很久。 这一夜,朱长卿彻夜未归。 姜雁颖一宿未眠。 翌日。 姜雁颖头如千斤重,胀得发疼,想必是昨日在风雪中还是着了风寒。 但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她还是起身出去。 结果没走两步就险些晕倒,被一双熟悉的大手稳稳扶住:“公主。” 朱长卿的气息萦绕她鼻尖。 姜雁颖强作淡然,站稳身形,柔声问:“凤伊姑娘可好?” 话出口,她才发觉自己声音竟然嘶哑得厉害。 朱长卿没有回答她,抬手摸上她的额头:“公主,您受风寒了,我叫人去请医官。” 旋即,他将姜雁颖打横抱起。 姜雁颖顺从被他抱上寝榻,视线却一点点模糊起来。 朱长卿将她放在床榻上,正要离开。 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姜雁颖忽地伸手抱紧了他。 她将脸贴近他心口,听着他心跳,哑声问道:“当初你愿意娶我,是不是代表你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朱长卿身形僵住。 半晌。 姜雁颖听见他叹息一声,将她轻轻拉开。 “公主是病糊涂了,您是君,我是臣,君臣有别。” “照顾您,是臣的本分。” 第4章 君臣有别。 四个字如同重石狠狠砸在姜雁颖的心上。 她紧攥着朱长卿衣角的手终究还是松开来。 朱长卿起身离开去请医官。 …… 姜雁颖这一病就病了好几日。 这日,她刚有些力气起身,却听外面吵闹不已,当即询问:“外面发生何事?” “回公主,是朱夫人与相国和离了,正在搬离相府。” 姜雁颖惊诧不已,急忙就往外走。 到门口时,朱夫人的嫁妆马车正好路过。 见到她,朱夫人过来行礼:“公主。” 对上朱夫人苍白的面庞。 姜雁颖陡然一怔。 她与朱长卿自成婚后便自立府邸,因此与朱夫人相处并不多,可她也记得当初成婚时,朱夫人还是一头秀丽黑发,眉眼间倾城美貌犹存。 可如今不过短短三年,朱夫人身形竟消瘦单薄至此,仿佛被寒风一吹就会刮倒。 叫人看得心疼。 姜雁颖有很多想说的话,都在此刻哽在心口。 最终她却只问。 “真的没有挽回的可能了吗?您与相国是年少夫妻,走到如今并不容易。” 最重要的是,姜雁颖看得出朱夫人对相国仍有爱意。 朱夫人只是沉默,半响后,才声音极轻地叹了声。 “公主,年少情意是会被时间消磨干净的,曾经我也以为我与他会相爱到老,可如今却是相看两厌,倒不如放他自由,也放过我自己……” 朱夫人的声音很轻,却似针一点点扎在姜雁颖心上。 姜雁颖视线落在朱夫人腰间别着的一把玉萧上。 这把玉萧,是朱夫人和朱相国的定情之物。 听说当年二人家族本是世仇,是他们不顾一切险阻也要在一起。 琴萧和鸣,终成眷属。 他们的故事后来也成了都城的佳话。 可如今…… 就在此时,一阵凛冽寒风刮来,姜雁颖不禁瑟缩了下。 朱夫人注意到了,消瘦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来。 “我该走了。” “公主大病初愈,也莫要再在外久留,风雪是不会留情的,还是早些回去吧。” 语罢。 朱夫人转身上了马车。 姜雁颖目送她离开,许久才转身回府。 回到府内。 姜雁颖仍心不在焉,她翻来覆去想着朱夫人的那番话。 放他自由……也放过自己…… 她与朱长卿,是不是也该如此? 思虑片刻,姜雁颖起身走去书房里,铺开纸墨,写下和离书三个字。 可光是写下这三个字,她的心已经痛到无法呼吸,再无从下笔。 半晌,她将纸团成团扔在了角落,长长叹了口气。 这日朱长卿迟迟未归。 姜雁颖派人去打听,回来的侍卫禀告她。 “西境小城又起水患,大司空正与同僚商议救灾之法,要晚些才回。” 闻言。 姜雁颖心头一怔。 最近这几年,姜国的灾害愈发频繁了。 不知不觉仿佛就在应着当初的预言——唯有公主献祭,方能平神怒。 姜雁颖不觉失神。 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 朱长卿步履匆匆回来,见姜雁颖还点着烛火坐在案前,疑惑问:“公主怎么还不睡?” 姜雁颖就问:“水患情况如何了?”。 “西境地势艰险,还需谨慎商议,是个难题。” 见朱长卿饮了一口茶,眉头紧锁。 鬼使神差般,姜雁颖开口说:“自幼父王便说我有神灵之力,若是我以身献祭,或许真能护佑姜国百年安宁……” 朱长卿的脸色一瞬冷沉下来。 他冰冷语气打断姜雁颖:“请公主慎言!”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灵,献祭救灾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语气讥讽无比:“要是有神,人人求神即可获千秋万载的幸福安康,还需要什么劳作?若真有神,苦难降临时,为何还需要人去拯救,从未见其有半分垂怜?” 姜雁颖怔住了,随即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只因不管有没有神,她的命运早在出生那日便定下了,不由她决定。 朱长卿说完,便要起身告辞。 “公主先歇着吧,我答应凤伊回来要去见她。” 他的背影大步利落。 一如姜雁颖曾经奔赴向他的模样,那是迫不及待去见心爱的人才有的步伐。 姜雁颖的心仿若被撕裂,却突然喊住了他。 “今晚,你能不能陪陪我?” 朱长卿脚步一滞。 回头看她,许久还是返回来:“公主有命,臣自然听命。” 姜雁颖神色僵住。 她如愿留住了朱长卿,可心却依旧痛得发紧。 夜色寂寥,屋外寒风阵阵。 姜雁颖与朱长卿并肩躺在床榻之上。 听着朱长卿逐渐平缓的呼吸声,姜雁颖问他:“若有一日,我不在世间了,你会记得我吗?” 第5章 话音落地,她明显感受到朱长卿呼吸微滞。 旋即,她听见朱长卿冷淡声音:“公主身体康健,定会长命百岁。” “我是认真的,你也认真回答我好不好?”姜雁颖执拗地想听见那个答案。 朱长卿沉默片刻,回答:“公主身份尊贵,不仅是我,姜国子民亦会记得您。” 又是这样。 他明知她问的是什么,却不愿给她答案。 姜雁颖眼眶湿润,哑声再问:“若下辈子你我之间没有身份之别,没有凤伊,你会不会爱上我?” 这个问题换来的是朱长卿更长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朱长卿带着些许无奈的声音传来:“公主,人活一世,没有下辈子,这种假设并没有意义。” “早些安歇吧。” 语毕,他背过身去,不愿再与她多谈。 姜雁颖在黑夜中静静注视着他宽厚的背影,泪水无声流淌。 翌日。 姜雁颖再次被姜王召入宫。 这次姜王的脸色比以往更颓倦憔悴。 一见姜雁颖,就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