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子把手搭在李爱媛的肩膀上,捏捏她,安抚了一下。 “妈,妈,你和他们说吧,你把什么都告诉他们好不好?妈,你不要再选错了,不要再为着别人了,你总要为自己一次呀,妈……” 李爱媛的语气,带着焦急,带着央求,还带着痛苦,眼泪一直没有停下,反而流得更凶了。 金福真只知道哭,根本说不出话来。 “妈,我求求你了,你为了自己好好选一次,好不好,不要再想别人,哪怕就这一次呢,就这一次,你为我做榜样好不好?你总得把自己当回事,我才有勇气去爱你啊!” 看着满脸泪水的女儿,金福真哭着点头,连连点头…… 分别时,两人都已不再落泪,金福真只是一再说着,“爱媛,爱媛这个名字很好,很好。” 李爱媛没有再说什么,对着母亲挥挥手,捂着嘴快速跑出去了。 李爱媛走后,金福真主动要求见民警,老呱知道谷子那边肯定成事儿了,忙不迭赶过去。 “东子确实是我拍的脑袋,老……哦不,赵振德把他扔下河,扔下河的时候,没有扔进水里,扔石头上了,就把他脸砸破了。” “你为什么拍东子?” “要从邹莉莉的事儿讲起,邹莉莉死的那天,我并没有看到她究竟是自己掉下去的,还是赵振德推下去的。但是邹莉莉给我留了一块布条,写着‘离开他’,起先我以为是她精神错乱了,因为她是被男的拖垮了,我以为她搞错了。” “后来呢?” “后来,东子威胁赵振德,说看到他把邹莉莉推下楼了,他们就打起来了,东子快把他刺死了,我就……” “抛弃邹莉莉尸体是你们一起去的吗?” “是” “是一起埋的,还是他单独埋的?” “他单独埋的” “你之前为什么一直袒护赵振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捂着脸,不知道是痛苦是羞愧还是后悔,看不出来情绪。没多大会儿,又冷静地抬起头,隐忍着说: “赵振德是真的对我和小春都很好……我知道他有这样那样的各种问题,但是,我一直认为他只是性格古怪,毕竟是被冤枉杀了三个同村才跑出来的......可我不知道他竟然用小春……完全没办法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她死死抠住自己的大腿。 “后来,我发现赵振德并不像他表面那样普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觉得,他像有两个人似的。” “两个人?” “刚认识他的时候感觉,他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只是有点阴晴不定,不对,不是阴晴不定,是......捉摸不透,然后不喜欢被人问他的事情。可是后来爱军死了,我们从江阳逃来江门,有一天,我看到他在......怎么说,应该叫......表演?” “表演?” “就是,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他在重复一些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在……” 金福真歪着头,手慢慢举起来,努力试图回忆、理解、和模仿。 “他像在练习自己的表情,一下笑一下发怒,一下又悲伤。当时我整个人精神可能已经出问题了,我只以为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我竟然恍恍惚惚自己离开了,没有带上小春。” 她再度陷入痛苦的回忆里。 “赵振德想见你。”老呱赶紧用话语打断她的回忆,把她拉回现实。 “什么?” “他说,他说你如果去见他,他就全都说,包括……包括唐爱军。” 金福真死死咬着下嘴唇,手抠得更紧了,手伤还没有完全痊愈,她这一收紧,崩开了痂,血又流了下来。 老呱没有强迫她,只是静静地等待,过了好一会儿,金福真平静地说,“好,我和你去见他。” 老呱觉得金福真变了,哪里变了,具体又说不出来,竟然只会愣愣地回答,“哦,好,好。” 他见过很多嫌疑人,见过很多因为各种隐情犯下罪恶的人,还有很多无辜的被害人。金福真,是其中非常特殊的一个。 老呱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是他总有一种参与感,一种电影感。感觉金福真就像是一部剧本,是他,谷子,赵振德,程明,唐爱军……这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在慢慢塑造着这部剧本。 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感,这是第一次,他因为办tຊ案子有了心酸感。 他不明白,是因为和赵振德的那一次对峙改变了他,还是这个案子改变了他,又或者,是由这两部分组成的共同经历改变了他。还是说,他以前从来没有去注意过这些疑犯和受害人真实的样子,只把他们当做案件的因素之一,所以从来没有去注意过,当他们作为一个“人”的姿态时,是什么样子。 他突然对着金福真笑了,这是一个很和蔼的,很值得信赖的微笑,他点点头,说,“明天见。” 第三十章 失控(下) 这一次,金福真先到了一会儿,赵振德才被押到,两个人面对面坐在坐着,中间隔着桌子。 金福真只戴着手铐,没有采取别的约束措施;赵振德,则被牢牢固定在座椅上。 一名女警站在金福真的背后,还有一名男警守在一侧。 赵振德看了一圈屋里的摆设,才对金福真说,“我去找你那天,是他们设的局吧?” “我不知道。” “我知道,从看到新闻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个局。” “那也是你自找的!” “不不不,你在病房里和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把罪扛了也是真心的,让我走也是真心的。不然他们不会不让我见你。” “你要见我干什么?你说,见了我就全都交代,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知道是个局,还是想来,我在新闻里看见你了,你不情愿做这些事,你在躲镜头。” 金福真的心抽了一下。 “你交代吧,没有别的退路了。” “他们和你说我的事了吗?” “什么事?” 赵振德突然笑了,想摸摸脸,手被固定住了,徒劳地动了一下。他取而代之,扭了扭脖子。 “他们竟然没有告诉你”,他又笑了一下,跟唠家常似地问,“你生孩子的时候,会给孩子喂奶吗?” 金福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惊讶中带着一丝恐惧。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会,喂到两岁。” “我没有吃过奶,不知道吃奶是什么感觉”,赵振德竟然认认真真在说这句话,头微微抬着,像是在回忆。 金福真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很想赶快离开,又很想知道他会继续说什么。 赵振德不看她,只是继续抬着头回忆。 “我是和狗一起吃狗奶长大的,不对,这样说不对,应该说......狗喂了我一段时间?” 金福真震惊了,她看到一旁的民警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消失不见。 “狗奶,还有......一些稀的什么......王明霞从来没有喂我吃过奶。” “那么早的事情,你不可能有记忆的,一定是你记错了!” “我看到她喂赵振顺了,我不知道,不知道吃奶是什么感觉。” 金福真简直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老呱却在外面,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他把这边的对话内容快速地发送给了谷子。 谷子回复了一个字:“等”。 赵振德接着说,“王明霞从来不抱我,也不怎么和我说话。后来长大了,我也能干活了,吃饭的时候,她还是让我自己端着碗出去吃。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会突然拉着我哭,说对不起。” 他的表情竟然有一丝丝的痛苦,或者确切地说,更像困惑。 “王明霞生赵振顺的时候好像很痛,在屋里叫得像要死了一样。她还经常打他,但是她没有和赵振顺说过对不起,为什么?”他问金福真,眼神竟然是那样的真挚。 金福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的眼神,她躲闪了一下,说,“她,她生你的时候状态不好。女人生孩子就像鬼门关走一遭,那种痛苦不是男人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振德打断了,“别人欺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