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丝丝血腥气。 盛棠宁自幼娇弱,闻不得这些。 于是回屋熏香换衣,收拾妥帖了才来看她。 裴子萋已经回去了,盛棠宁刚喝了药,正坐在桌前看那方他送的墨砚。 她落水一场,方才生辰宴上的衣裳已经换下,一头青丝用净水洗过,不过虚笼笼挽了个发髻,余下的随意荡在腰畔。 或是受了惊吓,她眉眼也是懒懒倦倦的,低垂着羽睫。娇娇怯怯,好不怜惜。 “这方墨砚,妹妹可还喜欢?” 姑娘抬眸,瞧见了进来的郎君,眉眼才一点点光亮起来,“琮之哥哥。” 她提着裙,三两下快步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哥哥可算来了,我还当哥哥不会过来了。” “答应了要陪妹妹过生辰,自然得来。”他极其自然地牵着姑娘的手,去桌旁落座。 案上一方墨砚,两支簇新的白毛狼毫笔。 “这笔是谁送的?”他问盛棠宁。 “是绫姐姐送的。” 裴家的二姑娘,闺名一个“绫”字,两年前已嫁去了忠勤伯府。 今日盛棠宁生辰,她怀了身子,不便过来,便派人送来了两支狼毫作寿礼。 倒是与贺景铖送的墨砚合在一块儿了。 “绫姐姐待我可真好,便是嫁去了别家也总是念着我。” 盛棠宁抿着唇,将心里酝酿已久的话说出来,“哥哥便饶了景明哥哥罢,我并没甚么事,吃过药已经好了。若是绫姐姐知道景明哥哥因着我的缘故受了罚,该多心疼呀。” 裴绫与裴景明一母同胞,皆是姨娘生的庶出。 “哦?”贺景铖看着她,“妹妹不怨他们吗?” ![]() 今日是她的生辰,却叫人推落水中,平白受了场无妄之灾。 “有什么可怨的。”盛棠宁低低垂眸,“行露也是不小心,并不是有意的。她如今怀了景明哥哥的孩子,身子娇贵。哥哥罚他们在祠堂跪着,若是出了什么茬子可怎么好。” 她一贯的温柔体贴,最是顾念旁人。 贺景铖自是顺她心意,温声应允,“既是妹妹求情,那我待会儿便命人放他们出来。” “谢谢琮之哥哥。” 姑娘总算展颜笑开,娇俏明媚的脸,潋滟生光。 贺景铖没在闺房久待。 盛棠宁落水受了惊吓,惊惧未定,得好生歇息。他细细嘱托了两句便出门来。 砚书仍在廊檐底下候着,上前回话,“公子,已问过了。水榭旁有好几个丫鬟,只说当时隔得远,并没注意。等瞧见沈姑娘时,她已经落了水。” 贺景铖听着,若有所思,淡淡“嗯”一声。 夜里盛棠宁上榻就寝。 采薇解着床帷,仍心有余悸,“姑娘也太胆大了,奴婢都快被您吓死了。不是说好了只让她推一把便是,怎么就突然跳池子里去了呢?” 原是主仆俩有约定。 采薇借着此前送雪莲一事去找裴景明说话道谢,显露亲密,故意叫行露瞧见。她性子善妒,自然想着法子要来寻采薇麻烦。 到时盛棠宁出来护仆,被她推搡在地,顺理成章。 这样的事,闹到裴老夫人跟前,再有贺景铖过来护着。 她与裴景明的亲事,才不能成。 只是没想到,说好摔在地的姑娘却忽然落了水里。 采薇真的是吓坏了,“姑娘这法子也太惊险了些,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盛棠宁淡淡笑,轻声宽慰她,“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她思虑得周全,此事不能出纰漏,必得做绝。 要叫众人知行露心机歹毒不能相处。 要叫裴老夫人因着此事有所忌惮,再不提议亲一事。 还要叫那人,对她心生怜悯,悉心护她。往后有他做倚仗,才能风风光光出府,嫁得个好人家。 可是一开始,盛棠宁并不是这样算计人的坏姑娘。 她五岁入承平侯府,少不知事。只因生得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嘴巴又格外甜,哄得哥哥姐姐们都爱她。 府里哥哥姐姐们众多。 这里头,她最喜欢的便是她的大哥哥,贺景铖。 他生得好看,脾气也好,六艺俱全,又写得一手极漂亮的好字。 幼时府里请了老师过来授学,每每夸他。 府里人也都赞,他温和知礼,有君子之风。 第6章今日的事情,妹妹可要尽数忘了才好 这样清风明月,不落凡尘的一个人,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山之顶。 她总是怯怯跟在裴子萋身后,仰望着他,如乌云看月,不敢久窥。 直到那一日,庭前花树下,她亲眼瞧见那个平日里最是端良如玉的好哥哥亲手将一只雀鸟重重碾在脚底。 可怖的血腥,和少年斯文俊美的脸,形容鲜明。 她到底是吓住了,想要偷偷逃跑,却无意踩碎了一截枯枝。 少年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她。 “清棠妹妹。” 他堵在她的面前,小小的姑娘,抖成了筛子,战战兢兢看着他。 少年微微一笑,蹲下身,柔声问她,“妹妹瞧见了什么?” 她不敢说话。 “无妨。”少年仍是温和笑着,语气也温柔得不像话,“妹妹听话,告诉我,你瞧见了什么?” 她抖抖索索看他修长的指,缓缓从她面上抚过。最后,落在她纤细娇弱的脖颈处,反复流连。 她害怕极了,呜咽着开口,“没有,我什么也没有瞧见。”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他微微一笑,“妹妹真乖。”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今日的事情,妹妹可要尽数忘了才好。知道吗?” 她红着眼圈儿,愣愣点头。 往后的日子,仰望变成了惧怕。她胆怯不已,要远远躲离他。 却被他寻着机会,截在了僻静的四下无人处。 “清棠妹妹似乎很是怕我?” 廊檐下,少年清秀温雅,脸上挂着善意妥帖的笑。 姑娘怕极了他这副模样,慌忙摇头,“没有,琮之哥哥误会了。” “是吗?”少年步步逼近,居高临下,瞧进她恐惧的眼里。 “我不喜欢这样的妹妹。”他说。 “还是从前的妹妹更可爱。我最喜欢听妹妹甜甜唤我琮之哥哥,声音又轻又软,像甜腻腻的桂花栗子糕。咬一口,里面都是软糯的槐花蜜,香甜极了。” 她那时多伶俐,稍稍一提点便能知他的心意。 也不敢违逆,只能点头应允。 于是惧怕又变成了殷勤讨好。 她还是从前那个温顺乖巧的好妹妹,他也温柔和煦,依旧是众人眼中宽容清隽的大哥哥。 一晃经年。 当年的少年郎长大了,成长为了翩翩如玉的端方郎君。 “妹妹……” 轻纱荡漾,盛棠宁头一次在梦里清晰看见那人的脸,神色恍惚,喃喃低语,“琮之哥哥……” 他微微一笑,“妹妹真乖。” 她骤然惊醒,惊惧不已。 再不敢睡。 夜深幽凉,姑娘面色沉寂,背抵着床榻,曲膝缓缓抱住自己,独坐天明。 翌日精神自然不好。 采薇拿脂粉厚厚压了几层,也遮不住她眼底的憔悴。 来听禅院请安,叫裴老夫人看见,也是心疼。 “好姑娘。”她拉盛棠宁在身边坐下,满眼慈爱,“昨儿的事祖母已经听说了,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此事祖母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你莫要难过。” 她在这声声慈爱中红了眼眶,又垂眸将泪生生掩了回去,“谢谢祖母,清棠没事。” 这般乖巧懂事,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