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之下颚微紧,蹙眉收回了手。 他在想什么?安嫣然曾经可是谢明彦的王妃。 谢衍之转过头,明明看不见,可偏偏在这样漆黑的世界,一个俏丽的脸庞在这片黑暗中一闪而过。 他攥紧了手,强压去这些难以控制的情绪,闭目养神。 另一边,秦王府中一片沉寂。 几乎所有下人都觉着这王府比安嫣然还在时都要冷清。 丫鬟端着热茶正准备给谢明彦,却见屋里没人。 路过的小厮提醒道:“别找了,王爷在以前王妃住处呢。” 丫鬟见人不在,口无遮拦地说了句:“人在时王爷从不去,现在人走了反倒天天在那儿待上一两个时辰。” 小厮瞪了她一眼:“留点神,要是被王妃听见了,小心你这条命。” 雪刚停,将清扫干净的院内又铺上了一层薄安絮。 谢明彦站在院中,抚着枝丫出神地看着枯死的梅树。 记得上一次来这儿,梅花开的正好,如今安嫣然走了,树竟然也跟着枯了。 谢明彦眼神一沉,心口的沉闷多了几分痛意。 这时,一个小厮走了进来,他行了礼迟疑了一会儿才道:“王爷,安嫣然已随太子出城了。” 第十八章 沧海遗珠 “咔”的一声,枝丫被骨节泛安的手狠狠折断。 谢明彦目光阴翳:“可看真切了?” ![]() 小厮不敢抬头,硬着头皮回答:“看真切了。” 他吞咽了一下,又道:“此时应该离了京城四五十里了。” 谢明彦攥紧了拳,手里的枯枝都像是要被捻成粉末。 谢衍之居然带着安嫣然一起去平远城,安嫣然也会同意跟着他一起去。 两人同行的画面像是火烧的谢明彦眼角发红,潜藏的妒意开始占据整颗心。 谢明彦背过身,漆黑的眼中翻起阵阵狠厉。 良久,他才冷冷开口:“派人跟着,必要的时候先杀了谢衍之。” 小厮应声后忙退了下去。 谢明彦转头看向一旁的梅树,一字字道:“即便你已不是本王的王妃,也休想和他在一起。” 说罢,他抬手将整根树枝挥断,大步离去。 越靠近平远城天越冷,安嫣然怕冷,几次帮谢衍之扎针险些失手。 驿站内。 安嫣然放下银针,搓手呵着气:“殿下,还是等会再扎吧。” 若是扎错了穴道,她可承担不起这后果。 谢衍之点点头,命人拿来手炉给她:“依你之见,本宫这眼睛要多久才好?” 安嫣然捧着手炉,微微蹙起眉:“殿下可要听实话?” “说吧。” “短则一年,长则五年。”安嫣然见谢衍之表情并无异样,不觉有些诧异。 谢衍之垂眸又问:“等治好了本宫的双眼,你又去哪儿?” 闻言,安嫣然一愣。 他似乎并不关心自己能多久痊愈,反而更加在乎她的去留。 隐隐的,她觉得心底流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暖意。 这种不同于亲人的被在乎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 安嫣然仰头叹声道:“同那日说的一样,开个药铺,了此余生。” 谢衍之眼睛一好,自然是不会容许谢明彦凌驾于上。 在她看来,于谋略上,谢衍之更胜一筹。 安嫣然望向桌上的银针,微不可闻地又叹了口气。 她也想像师父那样云游天下,四海为家的行医,无奈她是一介女流,有太多束缚。 谢衍之抿了口热茶,沉默不语。 复杂的心绪让他陷入了少有的矛盾之地。 他想快点好,这样便能和谢明彦抗衡,甚至能亲眼看看身旁之人的眉眼,更不用在她受伤时,自己只能坐在一旁。 但他又想慢些好,安嫣然的陪伴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自己的生活。 他甚至开始庆幸谢明彦的有眼无珠,不然自己怎么会拾得这颗沧海遗珠。 天渐渐黑了,安嫣然同谢明彦一起用过了晚膳后便回房了。 驿站外,石璟正和梅朵坐在馄饨摊旁吃着热馄饨。 石璟时不时逗逗梅朵,惹得她气恼后便哈哈大笑。 可下一刻,他笑意瞬时褪去,眼神冷凛而警惕地扫向街尾。 梅朵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怎么了?” 石璟立刻将她的脸挡住:“别看,继续吃。” “你干什么啊?”梅朵躲开,又气又不解地看着他。 石璟收回目光,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吃不下我就帮你吃。” 听了这话,梅朵立刻抱着碗挪到一边:“就知道抢我的东西吃。” 石璟拍了拍她的头:“吃完了赶紧回房。” 夜深。 石璟躲在暗处,比往日更要凌厉的双眼如同鹰看猎物般定在某处。 忽然,他目光一暗,纵身跃下按住那鬼鬼祟祟的人。 锋利的剑刃横在那人脖颈旁,石璟冷冷问道:“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看着寒光凛凛的剑,吓得六神无主。 “是……是侯府。” 第十九章 煎药 房内。 谢衍之披着大氅,神色清冷。 “殿下,那人我已经命人关起来了。”石璟低声道,“他说他是侯府派来的。” 闻言,谢衍之眉一蹙:“侯府?” 安父战死后,爵位由安嫣然三叔安成杰承袭,而她和安母在侯府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如今安嫣然离开了侯府,离开了王府,侯府又为何派人来跟踪。 石璟眼珠子一转:“莫不是因为安将军一事?” 听到“安将军”三字,谢衍之神色微变。 防守尉李大人透露安将军并非是战死沙场,他请旨巡查平远城也是因李大人那晦暗不眀的话。 安将军戎马一生,为夏国立下汗马功劳,若真的遭奸人所害,他必不能袖手旁观。 况且她还是安嫣然的爹…… 谢衍之沉思了片刻后道:“此事不要惊动嫣然,问清传递消息的事后悄悄打发了他。” 石璟点头:“是。” 次日。 天还没亮,安嫣然便起身将给谢衍之配好的药拿去厨房煎上。 厨娘不知道他们身份,见安嫣然专心致志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姑娘这是给心上人煎药呢吧?” 闻言,安嫣然下意识想起谢衍之,忙窘迫否认:“不是,是给殿,给公子煎药呢。” 厨娘见她两颊微红,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安嫣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让她难为情的话。 煽火间隙,她不由想起那日在御书房求和离时。 若非谢衍之提起她爹,皇上定不会同意和离,甚至可能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 安嫣然怅然叹气。 说起心上人,她曾经的心上人谢明彦早已成了自己的仇人,而为了和离,她也答应了皇上此生不嫁,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这是,药沸腾了起来,安嫣然忙去掀盖,却被烫的缩回了手。 她也谢不得烫伤,拿过一旁的手帕将盖子掀开。 半个时辰后,天色渐亮。 安嫣然端着药去寻谢衍之,她将药放在桌上:“一会儿启程前我给你扎几针。” 苦涩的味道钻进谢衍之的鼻内,他有些失神。 这药要煎一个多时辰,难不成安嫣然天还没亮就起来煎药了吗? 一旁眼尖的石璟见安嫣然的指头通红,故意大声道:“安姑娘,你这都烫伤了,我去给你拿药。” 说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安嫣然看了眼自己的手,好像还不至于要擦药的地步吧。 忽然,掌心被另一只手轻轻攥住,她一愣,错愕地看着面前眉头紧蹙的谢衍之。 “烫伤了?”谢衍之语气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担忧。 “只是有些红而已。”安嫣然想抽回手,却难以挣脱。 她脸色一红,不明白为什么谢衍之总能准确无误地抓住她。 谢衍之感受到掌心的闪躲,才觉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 他放开了手,掩去眼中的不舍:“以后煎药一事让下人去做即可。” 安嫣然揉着手中残余的暖意:“药也要看火候,怕他们煎坏了。” 话落,两人再无言。 安嫣然望着那双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觉看进了自己心底的眼睛有些紧张。 她后退了几步:“我,我去收拾东西。” 不等谢衍之说话,安嫣然转身快步离去。 待石璟拿着药膏来,却见屋内只有谢衍之一人。 他看了眼门外,走上前压低声音问:“殿下,您可是心仪安姑娘?” 第二十章 真情实感 谢衍之被石璟这一问愣了瞬。 自己心仪安嫣然吗? 他不禁在心中又问了一遍,耳畔也跟着响起安嫣然的声音。 平和的、恼怒的、悲伤的、开心的等等,他虽看不见她的脸,却能从声音中听出她的喜怒哀乐。 这些再平凡不过的情绪却不知何时起牵动着他的心,让他跟着起起落落。 谢衍之摸索着拿起药,答非所问:“把药送去。” 石璟失望地撇撇嘴:“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苦涩的药汁也随之入口。 谢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