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宁安还想说点什么，柳青河却先重重关上门。

她在门口站了半天，才回到房间。

这一夜，两个人都彻夜无眠。

不知过了多久，朝阳洒进来，程宁安清晰地听到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

然后是房门被打开，父母和柳青河说话的声音。

“你这孩子，怎么就突然决定要定居美国呢?是不是和宁安置气呢?”

柳青河说:“和宁安没关系，只是事业调动。”

又沉默了片刻，柳青河才接着道:“在我心中，这里永远是我唯一的家，爸，妈。程母的声音瞬间带上哭腔:“你这孩子，过年千万要回来!”

程父又道:“宁安那孩子是怎么回事，你都要走了，还不出来送送!”

程宁安翻身起来，刚站起身，便听柳青河的声音传来。“别打扰她了，她从小就爱睡懒觉。”

“机票我还没买，到时候在机场送也是一样的。”

她鼻尖一酸，放在门把上的手还是没能压下。

滚轮的声音逐渐远去，客厅又恢复了寂静。

程宁安把柳青河送给自己的东西全都收拾出来，狠了狠心，全带出来一股脑丢进垃圾桶。

然后回到卧室，换衣服上班。

维纳斯公司，一层咖啡厅。

程宁安坐在座位上发呆，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闺蜜金厦带着礼物出现在她面前:“恭喜出院!在想什么呢?”

金厦是她的大学室友兼闺蜜，毕业后，两人更是进入到同一所公司，成为设计师。

程宁安深深叹了口气，思绪飘远:“小厦，为什么男人总是喜欢自以为是对你好，撒谎成瘾呢?”

金厦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怎么了?哪个男人伤害你了?”

程宁安不知道怎么解释，摇摇头:“只是突然有感而发。”

金厦看了看她，疑惑道:“怎么突然开始关心男人了?这不像你啊。”

程宁安看向她:“我该是什么样?”

咖啡的香气下，金厦的眼睛格外亮:“在学校的时候，你一心扑在设计上，不是在布料市场，就是在工作室。”

“当时你是以优秀毕业生毕业的，还拿到了保研资格，就连一向严格的老班也说你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本来打算退休的他硬生生延迟就是想带你。”

“你记得你进维纳斯的时候，多少男人追你吗?"

“可你却全都拒绝了，还说爱情只会阻止你爬到顶层，看到更好的风景。”程宁安眼睫一颤。

如果不是金厦提醒，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穿书前是什么模样。

穿书之后的那几年，她被死死固定在贺璟煜身旁，竟忘记了，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别的选项。

程宁安终于扬起一个真心的笑容:“小厦，谢谢你。”

金厦也笑起来，眼睫弯弯:“朋友之间怎么用说谢?”

程宁安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开。

第二十七章柳青河出国那天，程宁安站得很远。

以往柳青河出国，都会和程宁安还有她的父母依次拥抱。可这次，程宁安没有上前，也没有给他拥抱。

程母红着眼眶将自己亲自做的腌菜塞进柳青河怀中:“想家了就回来。"

柳青河点点头，收好望向程宁安。

再见柳青河，死亡的恐惧还是萦绕在心头，胃里止不住的恶心。她咬着唇来到柳青河面前，终于问出口:“你还会回来吗?”

柳青河眼尾泛红，看着程宁安:“你还想见我吗?”

程宁安看了父母一眼，见他们站在不远处，应该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这才说出口:“我希望我们这辈子都别见了。”

苦涩在胸口四溢散开，化成一抹苦笑。

柳青河，何必呢?

你明明知道那是挽回不了的错误，明明知道她不可能说出你想听的答案，为什么还要问出口?

自取其辱，不过如此。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挤出嘶哑的四个字:“如你所愿。”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登机口走去。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狠不下心来离开。

如果还要继续纠缠，那就闹得太难堪，太狼狈了。

直至柳青河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再也看不见，程宁安才收回视线。

胸口的酸涩越发膨胀，几乎将她吞没。

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爱上了柳青河。只是那点微不足道的爱意，在恐惧和憎恨下再难发芽。

你要怎么去爱一个杀了自己100次的杀人犯?

接下来的日子，程宁安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了工作上。

从设计师到组长，再到和金厦出来创立工作室，甚至和贺璟煜的在这个世界创立的公司合作，成为国际著名设计室。

某天程宁安和金厦去英国给女星定做红毯的裙子，从工作室出来，天已经黑了。

两人随便找了家餐馆吃饭，金厦把请柬亲自交到她手上:“宁安，我要结婚啦!”

程宁安发自内心祝福:“恭喜，我一定给你包个最大的红包。”

金厦笑起来，眉眼弯弯:“那你呢?打算什么时候找对象，把这红包要回去?”

程宁安眸色一怔，随即沉默了。

金厦说:“别说没有合适的，我看贺氏那个总裁就很好啊，又帅又有钱。”

“最最重要的是，他对你很好，每次来都带玫瑰花，你喜欢的东西他全都记得。”

这五年，贺璟煜一直在她身侧，哪怕她说了无数次拒绝，哪怕她把他送的东西全都丢到垃圾桶，第二天他还是照常出现。

程宁安抿了一口红酒，淡淡道:“我对他没那个意思。”金厦想了想:“你是真的不想谈，还是心里有人?”

“别撒谎，我可看见你好几次对着手机发呆。”

程宁安顿了半瞬，终于开口:“已经有人了，只不过，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五年的时光，让程宁安变得更加成熟干练，也把当年没有捋清的感情冲刷出原本的模样。

某天晚上程宁安刷牙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柳青河。

不可思议的是，再想起柳青河，心中的恐惧和憎恶淡得几乎可以忽略，只剩萦绕在心头的思念。

可思念又有什么用?

是她亲口说的再也不相见，是她亲手扼杀了这段感情。

可悲的是，哪怕时光倒流再来一次。程宁安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年少的她根本没法理解柳青河。他们注定要错过。

忽然，金厦惊叫一声:“宁安，你看窗户外那个人，是不是你手机相册里的那个人?”

第二十八章

程宁安猛然转头，就见自己日思夜想的柳青河立在窗外。灯光给他的身影镀上一层暖黄色，就像一幅可触不可及的画。

待回过神来，她已经奔出餐馆，来到柳青河身后:“青河!”

柳青河的身影顿了一瞬，随即抬腿便要走。

程宁安焦灼上前，一把拉住他。

柳青河的话很冷淡:“放手吧，你不是说过，不远再见到我吗?”

五年的时光，程宁安从一个实习生成为国际知名设计师，她曾以为自己变得成熟，变得圆滑，可是再柳青河的一句话，让她又变成了五年前的那个女孩。

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翻滚，化成一句颤抖的话:“我错了，你看看我好不好?”柳青河转身，霎时凝在了原地。

程宁安眼眶通红，却极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好久不见，青河。”

柳青河沉默半瞬，才回道:“好久不见。”

这时，程宁安的手机响了。

金厦发来信息:“宁安，账我已经结了，你就放心去追求属于你的幸福吧!”程宁安心中一暖，嘴角不自觉扬起。看到这一幕的柳青河眸色又黯淡了些。

他抽手要走，却听程宁安道:“今晚有空吗?我知道有一家挺不错的清吧。”

柳青河深深看着程宁安，终究还是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英国的天气一年四季都是冷的，可程宁安和柳青河走在路上，却丝毫不觉冷，反而兴奋得有些发热。

到了清吧，两人点了些酒，柳青河才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程宁安不知道怎么回答。

事业上挺好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把那么多时间花在工作室上，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空洞。

思索片刻，程宁安才挑了个不痛不痒地回答:“还行吧。”

像是暗示什么似的，又补充道:“一直在忙工作，爸妈催我好几次找对象结婚的事了。”

柳青河喝了口酒，阴影下看不清表情。

片刻的尴尬后，程宁安问:“你呢?”

柳青河说:“挺好的。”

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一二十年的两人，此时只隔了一张桌子，却远如天涯。

程宁安忽然很想回到五年前，回到那个敢爱敢恨，无所畏惧的年龄。

那样的她，一定有勇气问柳青河:“你现在有没有恋人，还爱不爱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大人的成熟，礼貌束缚，光是一句“挺好的。”就足以把她所有的话堵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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