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里的魂魄全都漠然的看着他,只在他看到疑似林辞的人影,冲上前确认时才会出声提醒一句:“排队。” 他们把他当成了同类,话音冰冷的没有一丝生气。 裴启承想到林辞死后也会变成这样,已经不存在的心脏顿时心痛如绞,他记得她最怕冷了,奈何桥上有这么多人,她岂不是要冷很久? “我不是来排队的,我是来找人的,你们见过林辞么?一个年轻女孩,面容很清秀,留着及腰长发,差不多这么高。”他努力的想要向他们描述清楚林辞的外貌特征。 可是得到的回答全都派不上用场。 有说没见过的,有说好像在后面排着的,还有索性就不理他的,他锲而不舍地沿着队伍问了很久,才有个魂魄反问到:“她死去多久了?” 裴启承报出了那个他永生难忘的日期。 魂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摇头叹气道:“那你来晚了,她应该已经喝完孟婆汤,投胎转世去了,小伙子,你还是放下吧,大家死都死了。” “可我放不下......”裴启承话音未落,已经不顾一切的顺着队伍向前跑去。 他生前已经错过了林辞一次,不愿在死后再错过,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也要再见她一面。 魂魄是不知道累的,他就这样跑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在队伍尽头看到了林辞的身影。 她果然还没有离开! “小辞!”裴启承激动地冲过去,一把拉住了林辞的手腕。 当啷。 一碗汤掉在了水里。 林辞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说:“你来错地方了。” 裴启承眼圈登时红了:“对不起,小辞,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误会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们一起走。不,是我跟着你走,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他已经下好了下辈子甚至下下辈子的生活,是打算永生永世都跟林辞在一起。 可是林辞只是抽出手,弯腰捡起掉进汤桶里的长勺说:“你不仅来错地方,还找错人了,我是孟婆,而你还没有死,回去吧,不要打扰大家投胎转世。” 裴启承这才意识到,这不仅是队伍的尽头,也是奈何桥的尽头,再往前就是还魂崖了。 ![]() 等待转世的魂魄在这里饮下孟婆汤,从此前尘往事尽数成空,跳下去就会拥有崭新的人生。 “你已经喝过孟婆汤,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忘了么?”他坚信眼前的孟婆就是林辞。 林辞尽职尽责地给过往魂魄分发着汤水,每一碗都不多不少,足够他们去过全新的属于自己的人生,她见裴启承不肯走,一边工作一边顺便答了句:“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裴启承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他不怕死,但却怕她彻底不要他了。 爱的反面其实不是恨,而是不在乎。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裴启承动作慌乱的摇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真的是林辞,哪怕......哪怕你不记得了,我会帮你想起来的。” 林辞平淡的说:“可我不需要想起来,孟婆每天都要喝一碗自己熬的汤,这是我的职责。” 她的话给了裴启承沉重一击,连最后的希望也给打碎了,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凝望着已经不会再对他的存在有丝毫波动的人说:“我明白了,你是为了彻底忘记我才会成为孟婆。” 许是他的话太过莫名其妙,这次林辞没有再理会他,他绝望到了极点,反而不在意她的漠视了,只自顾自的说:“我会再来找你的,到时候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第18章 裴启承留下这句话,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昏睡中的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走的太快,并不知道就在他转身之后,林辞曾经莫名奇妙的看了他一眼。 她已经彻底不记得他了,只觉得一个生魂不该出现在这里。 裴启承用被压的发麻的手支撑住身体,艰难的扶着床头站了起来。 他再次体会到了活着的滋味,可这样的感受并不好,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让他连目光都变得空洞起来。 一颗心再次沉到谷底,绝望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仍旧维持着他信念的唯有怀中的骨灰。 裴启承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将陶瓶抱紧,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向位于别墅顶楼的天台,就这样翻过栏杆一跃而下。 别墅后院里有大面积的草坪,唯独边缘是坚硬的水泥地。 他特意挑了这个地方下坠,伴随着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声,一切归于平静。 直到翌日早上,裴家的佣人照例早起打扫院子,这才在一声惊叫中把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裴启承死了。 他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躺了好几个小时,被发现时早就没了生命迹象,可即便身体摔的扭曲变形,血泊也大片的蔓延开来,他的双手也仍旧死死抱着林辞的骨灰不肯放。 那个小小的陶瓶被他保护的很好,仿佛死亡也无法再次将他们分开。 裴父裴母失去了倾注半生心血的独生子,自然是痛不欲生,可裴启承死的突然,背后总像是藏着旁的秘密,他们选择暂时封锁他的死讯。 裴母几乎哭成了泪人:“都是我的错,我昨晚应该把门砸开,进去看看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把心理医生叫到家里让他们聊一聊,说不定这样他就不会死了,我的孩子啊......” “这不是你的错,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有责任。”裴父亦是伤心不已,他视裴启承为自己唯一的继承人,自然也是悲痛欲绝,可他能理解裴启承的选择。 “我们做父母的就当是成全他最后一次,让他们在地下团聚吧。” 裴父强撑着拿起手机,想要联络墓园,在先前给林辞买下的墓地旁边再给裴启承也置办一块,好让他们能在死后延续生前的缘分,可佣人先焦急地从楼上跑了下来。 “先生,这是我们在收拾少爷的遗物时发现的,这是他之前总拿在手里的笔记本,好像是林小姐的日记,里面记了些很重要的事。” 佣人原本只是随意看一眼罢了,但在注意到里面的信息量后,立刻不敢再拖延下去,脸色煞白的就拿着日记冲下楼来了。 裴父接过日记,拿到了妻子面前跟他一起看。 两人怀着复杂的心情翻开纸页,本以为会从中知晓裴启承跟林辞那些不为他们所知的过往,结果却是窥见了一个丑恶的秘密—— 原来林辞被冯岚杀过一次的,就在订婚宴上! 她指使自己的小姐妹,把林辞扔进了下水道里! 如果不是林辞自己爬上来,她恐怕就要在那个恶臭的地方待上七天,然后绝望的死去! 裴父气的手抖,他先安排佣人送妻子去医院治疗,然后又派信得过的手下去把冯岚找来,并且特意叮嘱对方,不许将裴启承的死讯传出去。 此时冯岚已经在家里忐忑不安的等待了许久,是生怕裴启承得知真相会厌恶于她,见裴父派人来接自己过去,欣喜不已的就要打扮一番再出门。 手下连忙劝了句:“裴先生交代过,他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请你尽快过去。” 他特意在“尽快”一词上咬了重音,就像是在暗示她什么似的。 “我知道了。”冯岚面颊上浮起一抹红晕。 长辈派人接她过去,为的还是很重要的事,答案不言而喻,肯定是裴家二老催她备孕了。 第19章 冯岚满心欢喜的进了裴家,一见到裴父就先脆生生的唤到;“爸。” 裴父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冯小姐,你对裴启承真是用心良苦啊。” 冯岚沉浸在即将成为裴家少夫人的喜悦中,压根没注意到这是在说反话,她自信满满的一笑:“那都是我应该做的,爸,您就放心吧,我会尽快备孕,给您和妈生个大胖孙子的。” “不急,你先看看这个。”裴父说着,毫不留情的将林辞的日记本摊开到记录她罪行的一页,推到了她面前。 冯岚没想到裴启承会把林辞的日记交给长辈,下意识的否认道:“这本子看起来这么旧,我从来都没见过,您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裴父厉声质问到,“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做过这些事!” 在等待冯岚到来期间,他已经联络信得过的专业人士对日记本里的笔迹进行了鉴定,确认这些内容都是林辞亲自书写的无疑。 他一想到冯岚一边在他和妻儿面前扮演淑女,一边在私下对林辞做出种种恶事,就觉得悔不当初,仿佛他这个被蒙蔽的人也成了害死这对相爱的年轻人的凶手。 冯岚面上的喜色渐渐褪去,但取而代之的却并非愧疚,她站起身来,演出一副被冤枉的委屈模样辩驳道:“伯父,凡事都要讲证据,您不能因为一本日记就给我定罪,我要见裴启承!” 裴父神情痛苦的说:“他已经自杀去陪林辞了。” 此话一次,冯岚面上显出了悲痛之色,但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她就又调整好了表情,是把保全自己看的比其它任何事都重:“裴启承走了,我比任何人都伤心,您难道要因此冤枉我么?” 三言两语之间就给裴父扣上一顶为了宣泄丧子之痛,不оṖṁазис惜拉人垫背的帽子,而她则成了他推卸责任的牺牲品。 如果说裴父先前还对真相有所动摇的话,那么在目睹到冯岚真面目的这一刻,便是全都信了,他懒怠跟她多说,只对客厅一侧的屏风招手道:“你出来吧。” 一名打扮的其貌不扬的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她指着冯岚说:“就是她!我亲耳听到,她教唆她那几个小姐妹,给林辞喝的饮料里下了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