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意揭她伤疤去问她,淡笑回道:“当然记得,当时在关外,你在战场上风风火火,骑着战马横冲直撞的,还说要荡涤天下不平事。” 薛泱泱终于被他逗笑了,边笑边说:“真好,你也没有忘。” “我也还记得,很多次被敌军围困,你我二人携手杀出一条血路,纵使分别,也仍旧生死与共、情同手足。” 她太蠢了,跌了两次跟头,却又是幸运的,抓到了及时撤手的机会。 上一世虽身死,却也不是毫无收获,如何反制敌军、匈奴营帐可能在何处…… 骨子里的血性,也根本没有熄灭过。 姜愰想,薛泱泱和以前一样,心里有事的时候便爱扯七扯八。 薛泱泱对上姜幌担忧的目光:“我是很担心爹爹,但是现在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行路至此,除了接受和反击,我们别无他法。” 姜愰心里也清楚,薛泱泱选了这条路,何尝不是只有这条路。 但她没有变,这就好。 “之前还想你太久没上过战场会不适应,现在看,心态都调整好了。”7 薛泱泱没再顺着话说,只是哈哈一笑,起了身。 “不早了,快睡吧。” 姜幌看着她进帐的背影,眸色沉沉。 天知道刚刚听她说“还有你”的时候,他的心脏鼓动得有多厉害。 从前听见她与沈宥瑕定亲、又嫁与崔桓贽,他有想过要不去硬啃几本书当读书人去科考,到朝堂里谋个一官半职。 最终,他也只能选择自己更擅长的方式,渴望着某一天,能够再与她重聚。 如今他也庆幸自己走上的这条路,两人还能够并肩作战。 …… 崔桓贽将心情郁郁归结于连日不断的大雨。 ![]() 他每日上朝,听前线消息:一说虎父无犬女,不过一月,薛泱泱将军所率援军便横扫前线战事,已将朔城攻回,在那处稍作休息、整军待发,誓将匈奴大军击溃,近年不敢再度来犯。 二说薛泱泱将军有一得力副将姜愰,两人默契无间、如虎添翼。 三说战争实况,下一步便是要把战线推回雁门关。 皇上龙颜大悦,询问军需粮草,又期待大军凯璇。 下朝后,崔桓贽面上带笑,与人互道恭喜,心里仍是毫无波澜。 直到他第四回站到薛泱泱的房门口,他才明白,原来这就是空落感。 偌大的崔府,人来人往,只不过是少了一个薛泱泱,崔桓贽却觉得异常空荡。 薛泱泱不在京城,不用仰仗他生活。 她振翅高飞,有一番自己的天地。 他伸手,终于不受控制地推开薛泱泱的房间门。 熏香散去,屋内只剩清淡的馨香。 屋内陈设未变,什么东西都没少,薛泱泱什么都没带走。 也什么都没留下,给他的只有那一封和离书。 崔桓贽冷白的手臂握出青筋,面无表情地甩袖转身。 一日早晨,他刚出卧房,小厮大步前来。 “世子,孟妧笙小姐最近……” 崔桓贽脸色冷凝,“她的事以后不用再向我汇报。” 小厮一时摸不着头脑,也只能继续说:“其他事……前线行军、作战皆稳定,只是截下了一封夫人要发给沈丞相的信……” 第14章 崔桓贽的手指一下捏紧。 沈宥瑕,又是沈宥瑕,薛泱泱要出征找的他,现在在战场上,找的又是他。 他忍不住想,那我呢? 难道我真将她逼到那种境地?最后,为了离开我,不惜去九死一生的战场。 崔桓贽亦清楚地意识到,薛泱泱在与他割席。 属于她世界的东西被她藏起来,不许他靠近,也不准备同他交融。 但,一层浅浅的心痛过后,崔桓贽却感到心神震颤。 属于薛泱泱的世界,无疑是比爱欲更勾人的存在。 他想踏足,更想拥有。 崔桓贽喝了口茶,在喧嚣的心声中伸出手,沉声吩咐:“拿上来。” 信上是薛泱泱飘逸的字迹。 “沈丞相,长话短说,我军发给朝廷请求粮草支援的军报皆未得到回应。如今,战事局势向好,我军打算继续推进,反击匈奴大军,将其往漠北驱逐。还请您竭尽所能,在朝堂上斡旋。” 崔桓贽将这封信揉皱了,薛泱泱就这么相信她那个前未婚夫,会为她竭尽所能吗? 很快,他的心绪平静,将信展开了。 事情的确如薛泱泱信上所说,援军出发一月有多,只听捷报,不知困境。 更是从未收到过关于粮草的求援。1 究竟谁在借战争一事中饱私囊、闭塞视听? 信件中薛泱泱并未细说,但信件从北地到京城,最快也要两日,这两日间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不利于战局。 薛泱泱的安危如何…… 崔桓贽面色严峻,从桌前起了身,上朝去了。 德阳殿内,百官齐聚。 崔桓贽率先出列,呈上薛泱泱的求助信。 前线的时间耽搁不起,他不可能从微末查起,将谁藏起信件的证据找齐呈上,只能行此险招。 他沉声禀报:“启禀陛下,前线所需粮草的消息被有心人阻隔,未达圣听,粮草一事兹事体大,望陛下裁决!” 太监下来,拿过信件,将其递到皇帝手中。 皇帝虽已年过四十,却仍面容硬朗,不怒自威。 他捏着信纸,咳嗽几声,眉宇间的威严仍在,“征伐匈奴一事,点到为止还是乘胜追击,爱卿们如何看?” 一些人却还未曾想办法,就开始畏难。 “近日连日大雨,山体塌陷,压垮了往北地最快的道路,其余山路极其难走啊!” “臣附议,战争一事劳民伤财,既然战线已至雁门,不如点到为止,与那群蛮子签订和约,以礼约束。” 崔桓贽鹰眸一扫:“臣从小精骑射、通六艺,只知男儿应当铮铮铁骨,大敌当前,哪有女人在外出征,我们这群男人在朝内畏缩的道理?粮草一事事关重大,直接影响行兵作战,岂能因天灾人祸就搁置?” “况且一个月前至今,北疆时有快马传信,说粮草短缺急需朝廷支援。”崔桓贽眸光更利,“这些信件是被有心人截获未曾送达,还是粮草在路上被人扣下,天子脚下,竟敢如此蒙蔽圣听。” 上次参过他一本的官员跳出来,说道:“私自联络作战将领,你、你,崔大人还真是死性不改,荒唐至极!” “薛泱泱,是我的妻!”高堂之上,崔桓贽的声音掷地有声。 “你们在朝堂上周旋对峙之时,可曾想过前线战士不是什么筹码,而是人命!在外作战的每个士兵,都是百姓的亲朋手足!” 那人气势弱下去,“再、再如何说,我朝军队分明已将匈奴逼至雁门关外,还有什么继续战争的必要?再这样下去,只会是劳民伤财,做更多无谓的牺牲!” 崔桓贽步步紧逼:“从没有一劳永逸的战争,可八年前,也是薛家将匈奴大军打回漠北,而后我朝北地很少再受匈奴侵扰,有了六年修生养息的机会,如今战事再起,我们有大挫敌军的机会,为何要放过?” “好了。”皇帝一挥手,似有无形之力,让人不得不俯首听令。 皇帝极有力度的视线扫向崔桓贽:“崔侍郎,朕命你,率五千人护送粮草到前线,明日出发,不得有误!” “沈丞相,彻查通信,将借粮草一事中饱私囊的官员揪出来!严惩不贷!” 下朝后,皇帝又单独召见他。 见皇帝目光锐利如鹰,洞察人心,却又不露声色,崔桓贽背上冷汗涔涔。 几句试探,崔桓贽答得滴水不漏,皇帝满意地靠上皇椅。 “桓贽,朕倒觉得,你变了不少。” “念在你忧心战局,担心妻子,今日失仪与逾矩,朕不与你计较,做准备去吧。” 第15章 崔桓贽谢恩出殿,放在两年前,他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竟会因为薛泱泱,露出如此大的破绽。 而那忌惮世家的圣上,竟宽和至此…… 思索间,刚刚在朝廷上未发一言的沈宥瑕正侯在殿外,见他来了,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崔大人,没猜错的话,泱泱的信应当是寄给我的。” 崔桓贽哂笑,“不知泱泱给了沈丞相何种错觉,叫你如此笃定?” “很好猜。”沈宥瑕面上正经,笑意却有几分嘲弄,“毕竟她要上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