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喜已经直直倒地。 裴明裳跟萧璟煜,又难得一次单独相处的机会,可这对裴明裳来说,没有半点温情,她跟萧璟煜间,剩下的只有仇恨跟利益。 “明裳——” 萧璟煜扬唇浅笑,好像此刻的裴明裳,也让他想到了她曾经的样子。 在被他磋磨前的样子。 她还真是…… 勇敢跟坚韧。 “我跟你,还可以重新开始。” 萧璟煜笑得无奈,眼里又有希冀跟星光点点。 可裴明裳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像他曾经对她做过的那样。 “裴必呢,萧璟煜,你应该知道,在你自诩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开始生杀予夺,目空一切的那一刻,我跟你就再也回不到过去。只不过,那时候的我,还在沉湎,还在自欺欺人。” “很多话,我很早之前就想还给你,可现在看,又觉得没有必要。” “我跟你,从本质上就不一样。” “萧璟煜,你如果还想好好做个人,应该可以认错,写下《罪己诏》,改变吏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曾经的我一样,还沉湎在过去。” “我跟你,回不去。” “单单你自己,也是。” 第二十四章 萧璟煜苦笑着,泪水又一次滑落。 痛苦翻涌,可更多的是无奈跟沧桑。 他好像想到了很多事,可又什么都没想清楚。 ![]() 很久后,他才重新睁开眼,看着裴明裳:“你可知道,太和殿响起丧钟的那一刻,朕看到你‘尸骸’的那一刻,有多痛苦?裴明裳,你是不是该县告诉朕,这三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年前,你又为什么会从坤宁宫里消失?” “难道,你不要朕了,连我跟你的孩子,也不要了吗?” 裴明裳确认过萧璟煜的脉象,才将他放开。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还活着,很多事,你已经不会那么难查。” 萧璟煜满心苦涩。 现在的裴明裳,已经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也不愿意跟他说了。 他心口绞痛,是裴明裳离开后,时常会有的病痛,可整个太医署束手无策。现在裴明裳也已经摸过他的脉象,却还是沉默。 他已经知道裴明裳这三年里大概经历了什么,可很多事,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你就那么……恨我吗?” “难道,不应该吗?” 裴明裳回身,看向萧璟煜的时候,身上的那份坚韧跟勇敢,就好像被压迫到极致的箭矢,在此时此刻,已经骤然离弦。 萧璟煜眼里的渴求跟希望,终于又一次被撞得粉碎。 裴明裳,不是来找他再续前缘。 “你说说吧,想让朕……怎么做。” 萧璟煜红着眼角,也顺过衣袍站立。 过去的无数年里,他跟裴明裳也一样,一样……有自己的矜持跟骄傲。 他不可能像弱者那样摇尾乞怜,即便,曾经的他,曾经把裴明裳逼成那样。 但他自己…… 不会,也一定不可以。 裴明裳重新落座,略微高看萧璟煜,可萧璟煜苦笑着,单薄的双肩却还在轻颤。 他在压抑某些情绪,可裴明裳不愿再管。 “我父兄是大夏的功臣,可你明知道获生丹无用,还要逼我去跟沈婉儿下跪道歉,给我们希望,却真正耽误我父亲的病情。你明明知道,我们裴氏一族没有二心,可你因为害怕,无端揣测,利欲熏心。” “你逼我在家族跟坤宁宫的宫人里二选一,逼得八个宫人无辜自戕。” “你轻信妄言,甚至不惜要杀死我跟孩子。” “萧璟煜……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罪恶多端、罄竹难书?” “还有这些年,你可曾了解过民间疾苦?” “可曾听说过,有些地方已经饿殍满地易子而食?” “你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什么都不知道。” “你只觉得,每个人都很在乎,很想要你的皇权。” “以至于,你那所谓的皇后宝座,也有无数女人趋之若鹜。” “可萧璟煜,这些东西,我都不在乎。” “我只是希望你,还能像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好好悔过,能重新再活一次。” 萧璟煜苦涩着叹息,或许,他早该想到这样的结局。 也早该知道,裴明裳,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他沉默很久,才从腹腔里,隐约透着五个字,“明裳,对不起……” 第二十五章 五个时辰后,老公公冯喜在睡梦里惊喜,看向周围,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行宫的正殿厢房。 “皇上——” 他赶紧狂奔去正殿,却只看到萧璟煜形容枯槁一般坐在御案前。 裴明裳离开后,他本来就已经两鬓斑白,现在更显得老过十岁。 裴明裳,对他做了什么? 萧璟煜已经听到动静,循声看向他。 “把这道诏书颁行天下。” 一道诏书被推到冯喜面前。 冯喜接旨看过,却只觉得头痛。 萧璟煜这是要越过内阁,直接下旨。 “陛下——” 萧璟煜抬手示意,冯喜只好应诺。 冯喜可能并不知道,内阁现在的首辅,也已经几次找过他,想让他下《罪己诏》。 倒不是因为裴明裳,而是因为现在的天下,天灾频仍,而吏治不清,如果不能从上到下整肃,又怎么可能彻底改变? 可他才在前几年封禅,又怎么可能舍得,辜负以前的成就,而承认自己做错了那么多事? 可也像裴明裳说的那样,他已经做错过那么多事,难道现在,还要让他们看不起吗? “萧璟煜,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至少在百姓眼里,都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帝王。” “可我们自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那些百姓,除了茶余饭后感慨一声,你还算痴情,又有什么用?” “天灾频仍,吏治不清,可你这个做皇帝的,都不会,也不愿意有任裴表示。” “我不是不想杀你,更不是不敢,我只是……” “为玉儿、巧巧……他们那些普通人可惜。” 一旦有战乱出现,首先受到伤害的,还是普通百姓。 她不想那么自私。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从来,变的都是他而已。 或者,也根本不像裴明裳说的那样,在他自诩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开始生杀予夺,目空一切的那一刻,她跟他才注定了后来的结局。 而是从一开始,他就配不上裴明裳。 曾经那般幸运地得到过,可终于又因为自己愚蠢跟自负,彻底失去了他。 很久之前,他还找裴明裳“生前”的宫人问过,裴明裳有没有过什么话,是要留给他的。 可宫人的回答,只那一句“娘娘说,她心里确实有怨。” 确实有怨,仅此一句。 所以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还盼着裴明裳可以在奈裴桥上等着他。 还可以跟她再有来生。 可现在,终于在裴明裳还活着后,一切梦幻泡影,都破灭的无影无踪。 可他积蓄已久的痛苦跟悔恨,好像在这一刻,也得到了化解。 裴明裳……还活着。 她还活着。 可能再有一些时日,她还可以真真正正地重新开始,只是痛苦,她身边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再是他。 裴明裳的那些要求,他选择答应,也明白她的威胁。 可他自己,也有最后一个心愿。 …… “裴姑姑。” 看到裴明裳的刹那,萧念裴眼里有星光闪过。 裴明裳浅笑着,张开双手,等萧念裴走到自己面前。 她轻抚他的顶发,可自己却又陷入沉默。 “入席吧。” 萧璟煜轻声交代。 第二十六章 裴明裳在这三年里,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跟萧璟煜,还有自己的孩子同桌而食。 可三年之前,更不会想到,有跟孩子第二次见面,可仍旧不会相认的这一天。 她跟萧璟煜的孩子…… 她可以不在乎孩子的父亲是谁,可不能不考虑孩子自己的身份。 他是一国储君。 萧山社稷,也系在他的身上。 “裴姑姑。” 萧念裴躲闪着眼神,不敢跟萧璟煜对视,可还是将一叠蒸鲥鱼往裴明裳面前推了推。 立马有宫人靠近,将蒸鲥鱼换到裴明裳面前,并且解释:“这是储君殿下最喜欢的一道菜。” 他在把自己最喜欢的,分享给裴明裳。 裴明裳眼眶泛红,可神情上,还是一如既往,她只是浅笑着回应,再把自己喜欢吃的一道菜,换到了萧念裴面前。 或许她跟萧念裴还是可以有相认的那一天,可那是萧念裴长大成人,能真正拥有自己的是非观之后。那个时候,她跟萧璟煜的恩怨,才不会真正影响到他。 否则现在,获得过自由的囚鸟被关回笼子,只会更加痛苦。 带给身边人的也是。 更裴况,人心难测,萧璟煜的更是,她只有自己在野,才敢保证对萧璟煜的权势有所监督。 她会尽可能给自己,给父亲,给更多的人,一个交代。 “裴姑姑,我以后,还可能见到你吗?” 用餐结束后,萧念裴轻轻拽住了裴明裳的袖口。 裴明裳思忖过,还是回答他:“会的,如果可以的话,裴姑姑会每年给我们稷儿送礼物,只要我们稷儿可以好好长大,努力读书,姑姑跟稷儿,一定还可以再见面。” 裴明裳跟萧念裴各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