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琴房的落地窗照进来,金尘伴随悠扬的琴声飞舞,少年自黑白琴键前抬头,黎微一眼便认出了他。 当初在废墟和血泊里,他为她披上外套,遮住了她的眼睛,少年温润的安慰,如同一道光照进了她漆黑的内心。 如今再遇,黎微依旧觉得他耀眼。 少年只是静静打量她,琥珀色的瞳孔,眼底清然,似乎已经忘了她。 裴桢没说话,倒是与他合奏的阮素清不悦嗤笑。 “珍珍刚走丢就迫不及待送了个新宠物进来,你后妈可真疼你。” 她轻蔑的话敲击着黎微的自尊心,只能局促又难堪地搅动手指。 倒是裴桢自顾自弹起了琴,舒缓的调子,音符自他指尖流淌。 黎微听见裴桢压低的嗓音,“别瞎说,她就是暂住在家的客人。” “跟珍珍不一样。” 后来黎微才知道,珍珍是裴桢养的一只流浪猫,前段时间刚跑丢。 她一直都看不起黎微,哪怕黎微只是被裴家资助的一份子,是为裴家造势的工具,是只住在裴家短短两个月的过客。 但也不影响阮素清作为裴桢的青梅竹马,对一个家世远不如她的人充满恶意。 她高高在上,私底下对黎微言语侮辱。 更是在黎微参加慈善晚宴的前一天,用钢琴琴盖压断了她的指骨。 “用裴桢教你的琴技卖弄风骚,你配吗?” “对了。”阮素清顽劣地眨了眨眼,“这钢琴盖是自己砸下来的,跟我可没关系的。” “你说对吗?” 那天黎微躺在满是消毒水的医院,面对裴家人失望的叹息,她始终没说出真相。 不会有人信她的。 ![]() 她跟阮素清天差地别,阮家会护着阮素清,裴家也不会为她出头。 而她视为救赎的少年也深爱她。 可如今时过境迁,她们的身份早已反转。 但阮素清早就把对她的轻蔑不屑刻进骨子里。 就连裴桢,心底住着的人,也依旧不是她。 第4章 黎微一声叹息。 窗外雷声乍起,落地窗前闪过一道夺目的电光,彻底将黎微自回忆拉出。 紧接着,便是雨声大作。 裴桢开了客厅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黎微睁不开眼。 可就在下一秒,她手被裴桢拉起,冰凉的触感自指尖滑过指骨,牢牢卡进她无名指上。 黎微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杏眼恍然起了水雾,连长睫都在颤抖。 裴桢温柔摩娑她的手。 “旧的摘了就摘了吧,新的可要一直带着。” 说着,他双手捧起黎微的脸,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她额头,“抱歉,求婚计划被打乱。”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但我想你会接受的,对吧?” 黎微心乱作一团,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涌了上来,有很多话想问他。 可话还在心底斟酌时。 门铃响了。 黎微借着由头去开门。 却在大雨滂沱里,看到了通身湿透的阮素清。 暴雨引得她眼前水汽氤氲。 但她没看黎微,而是在密如布的雨帘里,将目光落在黎微身后的不远处。 凄然问道:“裴桢,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满室沉默。 只有大雨坠地的声音,室内老式钟表又开始“铛铛”作响。 黎微下意识回头,一眼便看到裴桢紧握拳头,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眸色沉沉,目光却一瞬都未从阮素清身上离开。 窒息感如钝刀子般划着她的心脏,黎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切。 直到讥诮在裴桢眼底漾开,他笑得毫无温度,“阮素清,照照镜子,你现在狼狈的样子远没有你当年出国杳无音讯来得洒脱。”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原谅并帮助一个在我落魄时抛弃我的女人?” 幽怨的话语,还带着些咬牙切齿,可却一点恨都听不出来。 她哽咽,“我当初是有苦衷的。” 裴桢不安地松了松领带,“阮小姐,你的解释太迟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暗波涌动,上演着苦情偶像剧。 只有黎微站在下风口,雨珠倾斜,溅湿了她睡衣裙摆,但都没有心里冰凉。 “要不──” 她叹了口气,逼退了眼底的湿儒,“先进来说?” 毕竟她站在门口怪冷的。 “不需要。” 裴桢四平八稳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大步向前,不容置喙地将黎微圈在怀里。 “阮小姐,你但凡有点尊严,就不该站在我跟我未婚妻的家门口。” “你的事,我更是懒得管。” “没有亲自为你生活施压、落井下石,已经是我最后的风度。” 他毫无温度的话比寒风还要刺骨,阮素清脸瞬间苍白。 所有的不甘倔强,都化作眼底的破碎,她释怀一笑,“裴桢,谢谢你教会我最后一课,我会彻底对你放手的。” 而后转身进了大雨里。 “咔嚓。” 门关了。 黎微肩胛骨被裴桢握得生疼,可他偏偏故作云淡风轻,“没人打扰我们了。” 但黎微太了解裴桢了,所以她一眼就看出裴桢在强撑。 就像小孩子嘴硬一样。 将她变成他们赌气的一环。 或许就连裴桢一不作二不休地将戒指套到她手上。 也是以此来逼自己不要回头。 这个猜疑很快得到了证实。 裴桢的目光从未有一瞬离开过落地窗,所以能清晰地看到阮素清跌倒在大雨中。 他猛然推开黎微,伞都顾不得撑便冲了出去。 二选一的选项里,他再一次毫不犹豫奔向了阮素清。 明明通身湿透淋成落汤鸡的是她。 可黎微却觉得,站在暴雨里的是自己。 第5章 不一会儿,裴桢抱着阮素清进了屋。 迎面对上黎微视线的那一刻,步伐稍顿。 语气不自觉压低,带着几不可察的心虚,“微微,我只是不希望她晕倒在我们门前,平添……” “我知道。” 黎微轻轻开口,打断了他,“我去给她叫家庭医生,楼上侧房她可以借住一晚。” “毕竟,认识这么多年,总不能见死不救。” 她连借口都给裴桢找好了。 可裴桢心里却升起一抹不可自控的难受,总觉得黎微有些不对劲。 他沉沉看着黎微,试图在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愤怒,吃醋,委屈。 都没有。 她只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温柔大方,像这四年里她无数次安慰自己一样,浅笑着关心阮素清,“她淋了雨,很可能会发烧。” 裴桢松了一口气。 他喉结轻滚,“我先带她上楼。” 但没走两步,裴桢还是不确信回头,“黎微,我真的不爱她了,这是出于人道主义,我心里只有你。” “你别多想。” 黎微没接话,只是清浅一笑,点了点头。 她在心里质问: 裴桢,这些话,你骗得过自己吗? 而裴桢怀里,阮素清并不安分地在挣扎,哭到不能自已,“裴桢,我不要你管,你放开我!” “我再也不会给你机会羞辱我了。” 他情绪瞬间失去稳定,“羞辱你?阮素清,这都是你自找的!” 黎微有些恍惚。 自从裴桢复明,黎微只见过他两次情绪失控。 第一次在别墅派对,他的生日宴。 第二次就是在这场暴雨里。 而两次,都是为了阮素清。 他们上了楼,争吵声一直不断。 楼上,是他们的爱恨情仇。 楼下,黎微平静地开始收拾东西。 她陪了裴桢整整四年,但决定离开后,黎微却发现,这里并没有多少东西值得她带走。 裴桢敷衍购买的昂贵礼物,让秘书定期送来的当季新品,还有黎微主动拍下的合照,她都不想带走。 唯有一件外套,来自十七岁的少年,也是她心底的光。 黎微父亲嗜赌成性,母亲只知一味忍让,拿她撒气。 那个雨天,黎父酒后失手,打死了黎母。 鲜血溅满了整栋墙面。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以为自己也会死在黎父的酒缸下,而警察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当然,还有做慈善的裴家人。 她在一片红色的废墟里抬头,对上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生理性地发抖,让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有眼泪滴落在黎母已经僵硬的身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向她伸出,是那双眼睛的主人。 他将外套搭在黎微身上,好闻的皂香充斥着她的鼻尖。 她听见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独属少年的清冽感。 “都过去了。所有的阴霾都会过去的。” 他一句鼓励,温暖了黎微许多年。 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