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帮我…求情。” 晏骜川疼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庆幸今日穿的是墨色衣衫,看不出血肉模糊,不会吓着宋枳软。 可余光扫过,身下长椅边堆了一小摊血,宋枳软的白袍被染红了一角。 真糟。 还是弄脏了她的衣裳。 他咬紧唇,逞强着艰难道:“我见着你就碍眼,少自作多情,我…我不用你求情。” 宋枳软蹙眉,转身撩开袍角,跪在了晏骜川身边。 曲夫人一惊,连忙道:“阿枳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老夫人亦是怔住。 “老夫人,五公子平日里是爱玩了些,但品性至善至纯,他哪里知道什么吹捧康王,不过是喝醉了酒被人拿刀使。” 她扬声道:“八十棍实在是太重了,五公子好好一个儿郎,若是平白被奸人利用葬送了性命,亦是冤枉。 求老夫人开恩,免了五公子剩余棍罚,若是……” 说到这儿,女子声音顿了顿,默然了半晌,重新抬起脸时,眼神坚定,“晏家家法森严,老夫人金口玉言,阿枳明白您的难处, 若是实在免不了责罚,阿枳愿意同五公子分担接下来的棍罚,tຊ请老夫人成全。” 老夫人布满沟壑的眉心紧紧拧在一起。 晏骜川被打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可听到女子所言之时,急得险些要从椅子上跌下来,生怕自家祖母真的应允了她的要求。 “住嘴!谁允许你替我分担惩处,你算我的谁,凭什么为我受罚。” 晏骜川攥紧拳,望向老夫人的眼神充斥着抗拒,“祖母,孙儿是顶天立地的儿郎,不需要旁人为我受罚,你不要听宋枳软胡言乱语。” 老夫人缓缓启声:“宋姑娘,阿川行事不妥,但这话却是没说错的,你起来……” “我不是旁人。” ![]() 宋枳软音量骤然抬高,周围看客支起脑袋纷纷张望,瞧这宋家女跪在晏五身旁,生得柔柔弱弱的美娇娘模样,声音却格外宏亮铿然。 “老夫人先前曾问我是否愿意嫁给五公子。” 晏骜川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宋枳软。 见她扬起下巴,美得不可方物的脸蛋上罔所顾忌,她徐徐转过脸来,同满眼惊愕的晏骜川对视上。 美人弯唇,笑意清浅的目光悠悠落在他的脸上,犹如沉石,砸入他心底,“我愿意。” 周遭看客皆为震惊,面面相觑。 曲夫人亦是惊诧,忙看向老夫人。 “我同五公子不是毫无关系。” 宋枳软垂下眼睑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年,用袖子将他额角的汗珠擦去,“结两姓之好,夫妇一体,这罚我能替他受。” 第18章 同康王成为敌对关系 “宋枳软,你是不是疯了。” 晏骜川眼睑颤动了几下,“谁说要娶你了,你少在这儿痴人说梦。” 老夫人没搭理少年,望向宋枳软,“你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 宋枳软挺直腰背,跪在晏骜川身边,恍若是新人在拜天地。 “五公子这些年来疏于念书,日后我一定会规束五公子,陪五公子走回正道。” 晏骜川想直起身子来,却又半道跌下来,模样狼狈,“我不娶你,宋枳软,我不娶你!” 宋枳软默然垂下眼睑,等候台阶之上的老人家开口。 “既然如此。” 老夫人摆手,两旁执棍的小厮撤退,曲夫人和甘夫人搀着老夫人下台阶,走到二人面前。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便是见证,由我做主,定下你们二人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阿枳,我再问你一遍,可愿意嫁给阿川,成为他的妻,可愿成为晏家的一员,成为我的孙媳妇。” 宋枳软是不愿意嫁人的。 可世上安得两全法。 晏家扶助她,晏骜川为她而死。 与他们的恩重如山比,小小的婚嫁之礼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她还想探寻,晏骜川身上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这心口不一的少年,又有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她晏然自若,一字一顿回答:“我愿意。” “我不愿意——” 晏骜川攥紧了长椅,十指深深陷进椅身,“不算数,你们说的不算数,我不娶妻!更不娶宋枳软!”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甘夫人见这小子不开窍,伸手直接砸在他脑门上,“养你的伤。” 宋枳软看向秋夫人,“烦请夫人请府医来为五公子医治。” 将近三十大棍,晏骜川衣衫都已经被血浸湿,还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得赶紧让人给他医治才行。 “好,我这就……”秋夫人点头,正要离开,只听一阵马嘶鸣声从人群身后响起。 “快请府医!” 浮元子和酥山同时奔向马车,将人抬了下来。 “夫君!”曲夫人见晏梦回被二人抬了过来,登时腿一软。 宋枳软连忙搀扶住曲夫人,见晏家马车外观像是经历了一番打斗,车内的物什都乱成一团,晏梦回模样亦是狼藉。 “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到底是年岁摆在这儿,几房夫人都紧张慌乱的时候,老人家拄着拐对下人吩咐,“先寻府医过来。” 众目睽睽下,晏梦回被人抬进了府,一时间谣言满天飞。 有讨论晏骜川同宋枳软这桩从天而降的婚事的。 还有的说晏家身居世家之首,早就看不惯康王多年张扬行迹,这次打晏骜川就是昭告天下同康王敌对。 亦有人瞧见晏梦回被人抬进门后,猜测是康王被晏梦回状告政事出差错后蓄意报复,一时间内,城中对这两家人议论满天飞。 晏家内,府医来得很快,先后为晏家父子医治。 府医为晏骜川医治的时候,宋枳软先去了一趟百合院,几房人都守在晏梦回身侧询问情况。 晏梦回伤了腿脚,不过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这些时日不能走动。 曲夫人瞧丈夫卧在床上,又想起儿子的伤势,没忍住红了眼,“今日你状告康王,官家怎么说?你这伤可是康王有意报复你?” 宋枳软站在一旁,见晏梦回朝她轻轻点了下头,随即道。 “我将川儿的诗呈递到官家面前,说明我教子无方的过错,还请官家贬我官职,官家没有答应, 我又将康王这半年来政事上的差错一一捅穿,官家被瞒了这么久,心里自然不舒坦,当即就罚了康王半年俸禄。” “这俸不俸禄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咱们家同康王要扯清楚关系。” 老夫人打量着儿子,让甘夫人同秋夫人先去看着晏骜川,倒是没有让宋枳软离开,待清完人后,才对儿子道:“这伤,自己弄的吧?” 曲夫人一惊,“自己弄的?” 眼下这种场合,宋枳软辈分最小,自然是不好插嘴,不过瞧晏梦回的脸色,老夫人应该没说错。 “母亲明白我。” 晏梦回叹了口气,握住曲夫人的手,安抚:“别担心,我没事,只是为了让外人相信,康王为了报复我,才做了这样一场戏。” 随即,男人又看向宋枳软,“这件事还要多谢阿枳,若非你留心秋家的行踪,又将瑞王同你爹说的事告诉我们,恐怕晏家当真危急了。” 宋枳软微微摇头,“伯父这样做,恐怕要让康王对您还有晏家真的起报复的心思了。” 晏梦回神色复杂,叹了口气,亦是无可奈何,“若非真的形成敌对关系,又让官家和满朝文武如何信服晏家当真没有包藏祸心呢。” “这事儿,我同老夫人听说都吓了一跳。” 曲夫人深吸一口气,摸着宋枳软的发顶,柔声嗔:“你这丫头心思重,既然早发现了这事儿,应当早告诉我们,你一个人去调查这些, 万一被康王发现了怎么好?下次不要一个人承担这些了,知道了吗?” 宋枳软努起唇,乖顺地点了两下头。 老夫人收回视线,对晏梦回道:“阿枳同川儿的婚事定下来了。” “这么快?” 看模样,晏梦回倒是不惊讶晏骜川会同宋枳软成婚,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不知怎么,宋枳软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家族在婚事上都讲究门当户对,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 可整个晏家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她的身份表示过嫌弃。 这是为什么? 真的只是因为他们不在乎这些繁缛礼节吗? “这样很好,阿枳能成为咱们一家人,我很高兴。”晏梦回认可地点了两下头。 从百合院出来,宋枳软一路都在思忖,火鹤陪在人身旁叽叽喳喳的,对于宋枳软和晏骜川的婚事很是兴奋。 银柳心里自然也很高兴。 宋家倒台后,她们便身如浮萍,如今老夫人金口玉言定下了婚事,她们算是真的有了归处,姑娘也有了依靠。 只是转头瞧出女子神色异样,银柳有些不放心,“姑娘,怎么了?” 宋枳软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 “姑娘得去瞧瞧五公子吧?” 火鹤说:“方才我和银柳从牡丹院一路过来,听萱草院的人说五公子伤势可重了,还不愿意上药,在闹脾气呢。” 因着宋枳软去仙乐楼,银柳同火鹤今日不方便跟随,便留在了牡丹院,却也听说了晏骜川被打和当众拒婚的事。 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银柳还是担心晏骜川不能接受宋枳软,会生出变故。 “这会儿五公子估计在气头上,毕竟事先也没个准备,要不姑娘还是过几日再去看五公子吧。” “不了,现在就去。” 宋枳软径直往萱草院走去,“我不去同他解释一遭,恐怕他那火气歇不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