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立在温暖的卧房里,身上也觉不出一丝暖意。 静静站了半晌,他俯身伸手,指尖将言修聿额前的碎发撩到而后,缱绻地在她的发丝中流连忘返,直至瞧见她颈侧的红痕,手指的动作顿了一顿。 他像才瞧见边上的姬青,整个人都僵直了许久。床上的人不知怎的,在睡梦中忽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边上站着的人才直起背收回了手,却依然不愿离去,静静站在一旁看着。 他的身影被月光刻在地上,影影绰绰的其中好似燃烧着熊熊大火,这团火几乎将他吞噬殆尽。 他站了许久,晨光熹微时,屋内的外人才没了踪影。 姬青醒时言修聿还在睡着,他撑着床榻坐起身,目光在卧房内巡视了一圈。 他动弹了两下,言修聿也醒了,迷迷瞪瞪地眯着眼,声音还很沙哑:“出事了?” “昨夜······是不是有人来过。”姬青盯着半掩的房门,撑着床榻的手臂青筋突起,像外面藏着恶狼,他随时要去跟人搏杀似的。 言修聿人虽不清醒,对自己的院子还是有数的,她半阖着眼说道:“不会的,我在院门口设了陷阱,倘若有人来了,我会清醒的。” 姬青心中仍有疑虑:“不曾出过差错吗?” “倒是有猫儿狗儿和黄鼠狼惊动了陷阱,害我白白跑了一趟的,不曾漏下过什么人。” “那人若是从院子外边翻墙进来的呢?” “院子里也有陷阱,和门口是没差的,都能惊醒我。” 先前陆箴住在院里时,刺客来袭就是翻墙进来的,那时她恰好还清醒着,言修聿立刻察觉出了异样,才救了他们二人一命。 言修聿既如此说了,姬青哪还有什么能怀疑的,他又躺了回去,伸手抱住言修聿,低声道:“我惯常放不下心,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言修聿轻拍他的手臂,宽慰道:“这儿不是边关,不会有人想伤你的。” “但愿如此。”姬青躺着与她耳语:“我担心把麻烦带到你这儿来,扰得你不得安宁。” 他一人被折磨也就罢了,何必要旁人陪着他受苦。 那些沉疴旧疾,加诸于这一具身躯便足矣,何苦将旁人也拉下水。 “麻烦找上来,那也是麻烦的不是,怎又跟你扯上关系了?” ![]() “我惹来的,自然跟我有关啊。” 言修聿睁开眼,与姬青相对看着彼此,她轻声道:“你的心病多半来于此,这世上所有的错处你都要揽到自己身上,你抗不下所有麻烦,也不该由你一人扛下来。” 姬青不语。 “姬青,我想你活着,哪怕我和你天各一方,我也想要你好好活着,你是这世上最该长命百岁的人,哪怕办不到,我也想看你好好活下去。” 言修聿想要姬青好好活着,不是为了要他这个威震四方的将军活着,她不像旁人,总觉着边塞没了姬青,就要毁于一旦了。 她在军营呆过几年,深知边塞的战事并非是一人能承担的,哪怕他武功盖世、智谋过人,也无法独自取胜。 真正守候边关的人,大多无名无姓,收敛尸身时都未必查得请这颗脑袋是谁的,马革裹尸草草下葬都是厚待了,多的是成群的尸骨被大火烧尽。 赫赫军功集于姬青一身,那累世的功名,于他而言是荣耀,亦是负累。这荣誉他不想要,却不得不双手接过。又因着是帐下的兄弟拿命换来的,他也只得仔细珍藏着。 长此以往,旁的人却忘了,他是忠勇侯不错,是震慑外族的将领不错,但他也是姬青,是个会痛会流血的肉体凡胎,而不是旁人想要的,被名誉和家族负重拴住的幽魂。 言修聿想要看着有血有肉的姬青活下去,哪怕沧海桑田、世事流转,姬青都要保留下属于他自己的那份本心,无需被漫天风沙和阵前的鲜血逼迫。 这是言修聿的私心,这稍稍不同于寻常百姓的私心,却叫她心痛不已。 同行 言修聿本打算再躺会就起身去准备膳食,从温暖的床榻钻了出来洗漱过后,走到堂屋一看,桌上已然摆了三副碗筷,赵思远正用一只手端着锅从厨房出来。 “赵将军,你把早饭都备好了?”言修聿上前接过锅,转身搁在桌上。 她不放心赵思远的手,特意让他坐下,仔细查看过了,伤口竟也没恶化。 “言大夫你放心,”赵思远得意道:“我都用的没受伤的手,这只手可是动都没动过。” 言修聿惊奇道:“赵将军还真是厉害,我做饭时都没法只用一只手。” 赵思远正得意着,另一道人声插话道:“我竟都不知道,你有这样贤惠。” 扭头一看,是穿戴整齐的姬青走出卧房,在廊下笑着嘲弄赵思远。 他缓步行至桌旁,轻笑问道:“你过去在军营怎么不露这一手?” “在军营里我忙得分身乏术,哪能下厨?”赵思远拉出凳子,“你还是快些落座吧,身上还有伤呢。” 姬青撑着桌面坐下了,言修聿在另一边落座,三人齐聚一堂用完了早饭。 姬青此行本是为了进京,年关在即,依照惯例他是要回京向皇帝禀明边关的情形的。 照他们的脚程来盘算,二人身上都受了伤,留给他们休养的时日更是所剩无几,他们今日或明日就得启程上路。 “这事还是有些蹊跷,”赵思远拧眉道:“咱们不是直接回京的,路上绕了这一趟,却是在绕路时被人刺杀。不论背后主使是谁,他能摸清咱们的路,恐怕免不得有人通风报信。” “你意思我身边的人生了异心?” “能将我们的动况摸得一清二楚,想必是极为亲近的人。” 姬青细细想了军营中的人,与他来往密切的不少,知晓他这次行程的人却不多,叫他在这为数不多的几人中挑出背叛他的人,实在是难之又难。 半晌他摇了摇头,“要我去疑心帐下的兄弟,暂且还没头绪。不如回京后查清幕后主使,也算是斩草除根。” 赵思远却不以为意,“幕后主使隐匿在朝廷中,那么多的人,你怎能担保揪出来的人就是使坏的人?就算是找出来了,也未必能顺藤摸瓜找出你身边的叛徒。” 赵思远心知姬青是不忍心,与他同生共死过的兵士全被他珍重待之,如今告诉他身边有人背叛他,还等着他去处置,姬青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这个决心的。 “我明白,”他揉了揉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