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看月亮看得专注,没料到会在路边看见他的车。不知来了多久,他一手搭在车外,笑着请她上车。 在车上,他说,我一直想你。 “想我干什么?” “不知道,就一直想着你。” 她不说话了,低下头想:终于来了,可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假装不知道他对我有意思,还是假装我对他有意思? 他倒替她解了围,问:“在那儿站这么久,想什么呢?” 没想到他一直看着她,默然片刻,索性老实回答:“想爸妈了。” “今天过节,有什么想要的?” 想要很多很多钱,想读书。她最终什么也没说,等他送她到城中村,她犹豫了下问:“要上去坐坐吗?” 烂俗得要命,还是她看电视剧学来的,心里不齿,但也没别的办法。 他同意了,跟着她走进四层高筒子楼,没电梯,她住四楼。 楼梯狭窄,只能一前一后走。楼道灯坏了,只有一点凄清的月光从镂空的墙花里透进来。她转过头看了看他,身形影影绰绰,看不清表情,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连她也不确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虽然耍心机,但同时她在情爱上一窍不通。她还没忘记二十岁前的自己是多么单纯天真,忘不了,那段时光太美好。 都说不幸的童年各有各的不幸,需要用一生治愈。可她现在的不幸却是因为从前太幸福,失去比从来没拥有过更痛苦。 她租的房子堪堪20来平,一间屋一间厕所,屋子囊括了卧室,厨房,客厅功能。 沙发后是一张钢丝单人床,沙发前一张折叠小桌,跨过桌子就是灶台。 房间逼仄,他都要转不开身了。她让他坐,去灶台边烧水,忽然感到他走到身后。 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转过身,被他圈在了灶台上。 她抬起头刚要说话,他就低下头吻了她。 片刻后分开,这是她吻的第二个男人,想到初恋,心坠进冰窖里。 她将难堪化作羞涩,轻声说:“我喜欢你。” ![]() 他展开一记笑,那笑仿佛是专门拿来俘获芳心的,恰到好处的英俊。 接着将她散落的发丝抿到耳后,温柔地说:“那我很荣幸。” 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把他推到沙发上吻。 难舍难分时,他问:“让多少男人上来过?” 她佯装生气地推开他,“就你一个。” 他没让她挣脱,反而更用力抱紧,接着在她耳边说,坐上来。 这三个字如同炸弹,轰然作响,震出了她的羞耻心。忽然意识到自己像个妓女,下贱得想用身体讨好他。 她醒悟过来,不能这么相处,会被他看轻。 哭是真想哭,三分情绪佐以七分表演欲,她轻轻啜泣起来。 他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别哭,我不会欺负你。 她抽噎着说:“不行,我不会。” 他愣住,“从来没做过?” 她点点头,撒了个小谎。 他叹口气,说:“我们还是慢慢来。” 他们那晚没再继续下去,自此后仍然如常交往,她心无旁骛地打工,他对她却越发暧昧。 她暗自忖度,所谓的“慢慢来”也许是玩恋爱游戏。所以不敢再贸然交付自己。 2 人造爱情景观 那时奚涓还不知道怎么俘获男人的爱,她就谈过一场恋爱,跟青梅竹马的初恋,顺其自然就在一起了。 彼此相爱,什么都顺理成章,他们成全了彼此的每一次初体验。 更何况她从没去讨要过谁的爱,都是爱找上她。 从小生活在单纯的环境,父母都是很纯粹的知识分子,一心培养她做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性。正因如此,从来不让她知道自己外貌的优势。 美而不自知最要命,既讨男生喜欢,也讨女生喜欢。但只要与人社交,哪可能美而不自知,倒只可能蠢而不自知。 后来等她再大点,架不住在学校里夸的人多,又被人追捧,让她立刻有了自知之明,禁不住沾沾自喜起来。 赵之澜及时遏止住她的虚荣心,告诉她没有智慧的美貌一无是处,徒有其表的女人只会随波逐流,被欲望淹没。而灵魂的欲望是你命运的先知,别让自己跌进浅薄的,虚妄的欲望中去。 她当时懵懵懂懂,现在懂了,对于跌入深渊的女人,美貌是负担也是阶梯,而恰到好处的欲望可以引领她走下去,将仇恨转化为力量。 那会儿在工厂打工,被线长性骚扰,辞职后结识了一个中介阿姨,问她要不要做轻松且报酬多的工作。 她涉世未深,又太需要钱,真听进去了。 那阿姨给她介绍足浴店工作,给人按脚,每月底薪六千,还有提成。中介吹得天花乱坠,等去了那里才发现不简单。 领班是个中年男人,斜眼打量她半天,眼神暧昧又猥琐,沾在她身上,像沾了一身秽物。 领班接着说需要量三围,定做制服。她已经感觉不妙,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员工,穿着几乎要露出内裤,捧出半个胸部的水手服。 她面上维持镇定,找借口说要上厕所,吓得落荒而逃。 这之后找了很多兼职,被压榨得不像话。在连锁咖啡店上班,手洗脱皮,每天站足十个小时,不定时加班,一个月下来,只有三千多。做到死也还不清债。 所以光有美貌有什么用?她像落单的羚羊,携着一身肥美的肉,行走在豺狼虎豹环伺的草原。 她太想继续读书,不辜负自己的才智。高分进入M大,读生物化学专业,就是为了能跟随父亲搞科研。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理想,也是赵之澜对她的期许。 她刚上初一时,赵之澜得了卵巢癌。早期症状不明显,直到病情进展到晚期才被发现。 癌细胞已经扩散,几年内迅速恶化,母亲最终在她高一时去世。 在最后那段时间,赵之澜知道无法再参与女儿往后的人生,常拉着她谈心,不止一次告诉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人生。人生短暂,甚至意外颇多,别等到躺在病床上时,才一天天悔恨自己没做过的事。 赵之澜的离世成了奚仲恺一生的隐痛。那些年他太忙,忙着立项,组建团队,申请科研基金,寻找投资。因此一直以来疏忽了妻子,自酿苦果,到最后又痛又悔。 后来临床试验出现了严重事故,众说纷纭,有说他受了妻子离世的影响,神思恍惚。有说他急功近利,想尽快推药上市,抱着侥幸心理,低估了副作用的严重性。 她根本不相信,父亲虽然身兼数职,但他从根本上是个严谨有责任感的科学家,不可能犯这种错。 但奚仲恺独自背了罪名。他作为公司创始人,团队负责人,被指控学术造假,违规开发致多人死亡。 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