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伟的反应,甚至猜测着,他会不会也像是那些好事的亲朋好友一样,听到她要离婚就大吃一惊,然后开始试着劝说她别离婚。 对这年头的人来说,离婚是一件极大的事。 就像她前世那样,但凡两个人磕磕碰碰还能过下去,就绝对不会离婚。 一旦要离婚,父母、亲朋、领导是一重重的阻力。 然而,宋云伟并没有。 接下来的旅程中,他的话变得更少了,虽偶尔会用探究的眼光去看她,但是却并不再多问。 阮梅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只互相聊些高考和学习相关的事情,在对方睡觉的时候,帮忙看看包,或者去打点热水之类。 两天两夜的旅程,让两人都浑身酸痛。 好不容易熬到了目的地,两所大学都派了老师和老生来接。 宋云伟和阮梅,拎着各自的蛇皮袋,就此别过。 …… 阮梅找到了首都师范迎新办的老师,却暂时还不能走。 她到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学校安排的车还不能坐满。为了节省资源,一直呆到了下午六点多,终于载着满满一车人,进了大学校园。 阮梅莫名的想起了前世,祁磊跟她说起过首都学府的风光。 他当时说:可惜小芙当时高考分数不够,不然倒是可以考到首都。江城虽好,但还是不能跟首都比的。 如今,考上首都师范的,不是被他念叨了一辈子的许芙,而是她阮梅。 阮梅觉得,心头有一口郁结之气,在缓缓散开。 自重生以来,她压抑着的不甘,她深含的那股怨恨,都随着走入大学校门,而逐渐消散了。 第十六章 ![]() 进了学校,最先安排的是宿舍。 阮梅被分配到了一幢老宿舍楼的四人间。 她拎着蛇皮袋爬了六层楼,气喘吁吁的进了宿舍。 她到的时候,其他三名学生都已经到了。 阮梅笑着跟几人打了招呼,然后开始安置自己的铺盖。 高考停摆十几年之后,他们是第一届通过高考进入校园的学生,大家年龄差非常大。 因此,阮梅二十二岁的年纪,在这里头还算是中等。 分了宿舍后,当天晚上宿舍四人一起吃了顿饭。 饭桌上,大家也各自聊了聊自己的出身背景。 陈萍是宿舍里最年长的,说话也爽朗:“我这大学念得可不容易。我婆婆,非说我念了大学攀了高枝ȵ ɱ ʑ ȴ儿,以后就不会回去跟我家那口子过日子了。我可是嘴巴说干,还找了我爸妈、单位领导再三保证,这才来念了书。” 年轻些宋翠接了一句:“咱可不能做那种念了书就抛夫弃子的女人,念书是为了学习知识,建设祖国,可不是为了光让自己过上好日子的。” 阮梅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心里沉了沉。 她怕引发不必要的风波,并没有说出自己和祁磊的婚姻关系。 时间就这样平静的流淌。 一眨眼,阮梅已经在学校上了半个月的课了。 她觉得,上大学,真的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 每天可以不用去工厂上工,不用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锅碗瓢盆灶台,可以在知识的海洋中畅游,全心全意的学习,期待着更美好的未来。 她以为平静的生活会一直延续,直到春末夏初的四月,她路过宿舍楼下,宿管阿姨叫住了她。 “你是阮梅吧?” 阮梅迟缓的站住了脚:“是我,有事吗?” “你晚上八点下来一趟,有你的电话。” 这年头,大家都没有个人电话。 要联系一个人,只能将电话打到单位或者学校,约定好下次接电话的时间,然后那人按时在电话旁边等着。 阮梅并没有将大学宿舍楼下的电话,留给任何一个人。 “阿姨,对方有说他是谁吗?”阮梅问。 不知为何,她心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像是有什么她不愿见到的事情,即将发生。 “他说他姓祁,是你的爱人。” 阮梅愣在了原地。 离开江城之前,她给祁磊留下了一纸离婚申请书。 当然,这并不是代表,她就靠着这张离婚申请,就能和祁磊解除婚姻关系。 她和祁磊,是经由组织介绍,做了背调,打了报告批准结婚的。 别说这年头,就是在几十年后,团级干部要离婚,对个人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部队尤其强调家庭的稳定、和谐与团结,除非是什么非要离婚不可的大事,不然贸然的离婚,阻力非常大。 阮梅原本的打算是,考到一千二百公里之外的首都,毕业之后,想办法留在首都。 这年头,通讯不便、交通不便,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工作又不能随意调动,两人没有孩子,又很难团聚。 离婚之后,各自婚配,是对他们都好的选择。 阮梅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许多,食不知味的吃了晚餐,临近八点的时候,在宿舍楼下的电话旁等着。 大厅的挂钟,刚刚到八点,电话立马响了起来。 阮梅看着铃铃作响的电话,心里没有丝毫欢喜。 相反,她恨不得直接把电话挂了。 第十七章 犹豫片刻,阮梅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 “是我。” 电话那头的男声,带着点儿嘶哑,显得十分克制。 阮梅心头一沉。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听筒里只能传来静静的呼吸声。 过了半晌,还是祁磊率先开口:“考上了大学怎么都不当面告诉我,都没能送你。” 阮梅扯了扯唇角:“不用了,你不是送许芙去了吗?” 在许芙入学的第一天,他专程借了吉普车,送她去学校念书。 这是为了告诉所有人:许芙是有人护着的。 可他对她,从不曾有这样的体贴。 祁磊的声音很轻:“如果我知道你考上了大学,当然会送你。” 阮梅打了个寒颤。 曾经,她很渴望祁磊能对她更好一点,更特别一点。 可时过境迁,在她看见了更宽广的天地后,祁磊此刻显露的温情,让她觉得古怪而陌生。 她语气里带着些困惑,问他:“你看到我留给你的离婚申请书了吗?” 这句话,将电话里的片刻温情,瞬间打破了。 祁磊很久都没说话,久到阮梅几乎要问:是不是信号不好? 可是,下一秒,他开口了。 他说:“我没有。” 阮梅愣了一下。 她心想,怎么会没有呢?明明就放在书桌上,还专门用个杯子压住了,怕被风吹走。 祁磊怎么会没收到呢? 可下一秒,她反应了过来。 “你撒谎。”阮梅戳穿了他的谎言:“如果你没有收到,不该是这个反应。” 如果他根本没有看到离婚申请书,那在过去她不告而别的这大半个月里,他早就该报警找人,早就该给她打这通电话了。 而不是现在这样,过了大半个月,才心虚的给她打这通电话,还这样做小伏低的装傻充楞,否认自己看见过‘离婚申请书’。 “小梅,在我心里,我只当没有收到过。”祁磊放软了声音:“我不该不支持你高考,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可是,这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你难道还没有消气吗?” 祁磊的话,让阮梅皱眉。 前世,他也是这样。 明明是他做错了事,可他却不会直接为那件事道歉。 而是拈轻怕重的另外找一件事,轻描淡写的试图将自己的错误掩盖过去。 就像现在。 他不肯提许芙,不愿意直面她提出离婚的真正原因,顾左右而言他的,将‘不支持她高考’拿出来做幌子,试图让她给个台阶。 “祁磊,我要跟你离婚的原因,你难道真的心里没数吗?” 她的话,让电话那头的男人,呼吸声陡然停滞。 祁磊面沉如水,心中一直以来的揣测终于成了真,让他后悔不迭。 阮梅的话,让他意识到,她是看出了他和许芙之间的私情。 所以,才坚定的要跟他离婚。 可是,祁磊自然是不愿意的。 相反,在阮梅提出离婚,当她真的要离开他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其实他的心中,一直有她的位置。 即便收到了那张离婚申请书,即便她那么决绝的要离开他,可他仍旧心怀侥幸,只想着将她哄回来。 “小梅,你别这么说。”祁磊声音放得更软了:“你不要冲动,在我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别的什么人……” 阮梅扯了扯唇角,笑容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如果没有经历前世,没有在他死后,亲眼见过他藏在箱子里的那束青丝,没有见过他留存的那些情书,没有亲眼见证他与许芙之间长达几十年的往来与惦念,或许她会相信祁磊的鬼话。 可此时,阮梅历经了这一切。 她已经熬过了所有的痛苦与折磨,失望与心碎。 此时,她千锤百炼的那颗心,无比坚定。 她握着听筒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却仍旧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晰:“祁磊,我要跟你离婚,是认真的。如果你觉得现在扯离婚证太突兀,对你有影响,那可以等到我毕业之后再扯。” “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留在首都。我们之间隔着一千二百公里,用这样的理由离婚,对我们都算体面。”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不想再听到他的任何声音。 第十八章 接到这通电话后,好几天的时间里,阮梅一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