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帝庙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空留地名,变成一个菜市场。 我在菜市场外面停好车,和庞小雨走进菜市场。菜市场里人很多,居民进进出出,商户们忙忙碌碌,苦辣酸甜各种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自打踏进菜市场的那一刻,庞小雨就开始动摇,脚步一步比一步犹豫。没多久,她停住脚步,再不肯往前走。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正站在一个摊位里拿刀切猪肉,而摊位前站着一个买猪肉的妇女。那卖猪肉的女人应该就是庞小雨的妈妈了,灰白的短发,壮实的身材,穿着一件油腻的黑色围裙,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在把猪肉递给客人时,脸上才裂开一个感激的笑容。 庞小雨彻底失去了直面妈妈的勇气,转过身逃似的离开,“我们走吧。” “怎么走了?”我跟上去问。 她不说话,直到走出菜市场才说:“算了,我们走吧,我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其实看她一眼也就可以了。” “你觉得你妈见到你会说些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都可能,也可能什么不说,还可能臭骂我一顿。” “好吧,随便你。”我和她回到车上,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已经中午了,“该吃午饭了,去吃点东西吧,想吃什么?” “没有胃口,就不去了,感到很累,想回家。”她疲倦地靠在座位里,眼睛看向窗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末日般的感伤。 “哦,那我送你回家。” 我给她送回家后,没有回烟酒店,而是返回了关帝庙的菜市场,来到庞小雨妈妈的档口。眼下没有买肉的顾客,她正坐在冷柜后面的椅子上,拿笔在一个黑皮的记事本上写字。见我站在档口前,将笔和记事本放下,起身问我是不是要买肉。 我看了看冷柜里的各种肉,看见了一扇排骨,便说:“要买些排骨。” “想买多少?”她打开冷柜的门。 我见那扇排骨不算大,就说:“都买了吧。” 她从冷柜里拎出排骨,拿到一旁的铡刀上,开始切割排骨,切割时面无表情,双眼无神。 “请问下,庞小雨是你的女儿吗?” 她的双手停住,转头看我,不无困惑地打量我,“我是,你是谁?” “我是庞小雨的同事。” “是嘛,你是她的经理吧?”她大概是根据我的年龄和气质做出的猜测,反应很迅速,双眉瞬时舒展,热情地走上前。 “啊,对,我是她经理。那天闲聊,我说馋排骨了,想买点排骨回去炖酸菜,可惜不大好买,一般都得起早买的,不然容易买不到。而且我听说,很多时候排骨都是头一天就预订出去了,当天现买机会不大。庞小雨就说她妈是卖猪肉的,也卖排骨,可以到她妈那里试试,没准能买到。今天我恰好经过附近,就过来看看,见你这正好有一扇排骨。” 她看起来很高兴,是那种喜出望外的高兴,咧嘴笑说:“是她介绍你来的吗?她最近怎么样?在茶楼那种地方上班,每天下班都挺晚的是不是?” “嗯,下班是挺晚,但上班时间也很晚,一般都要下午才去上班呢。工作强度还可以,不累,基本都是跑腿的活儿,给顾客送茶水之类的。” “平时你可得多照顾我们家小雨呀。” “那没说的,你就放心吧。”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们俩留个联系方式呗,以后你想吃排骨啥的,或者小雨那边有啥事,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我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也免不了要打搅你。” “那没说的,我叫鲍雨峰。”我跟她互相留了电话。 “我叫李文丽。”她将切好的排骨装到袋里递给我,“拿好,鲍经理。” 我扫了冷柜边角上的二维码,准备用手机付款,“多少钱?” “不要钱。” “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不要钱哪行呢。”我直接扫了二百块钱,估计应该是够的,开玩笑说,“我扫过去二百,要是不够的话回头你找庞小雨要。” “不行,鲍经理,怎么能收你钱呢。”她想阻止我。 可我已经付款成功。 “你看你这人。” “你先忙吧,我走了。”我快步离开。 我开车来到庞小雨住的小区,给庞小雨打电话。 “睡着了?” “没有,躺在床上发呆呢。”她的声音很轻柔。 “刚才我去了关帝庙的菜市场。” 她的声音立即严肃起来,“你去那干什么?” 我便把我和李文丽的整个对话给复述一遍。 “我希望你和你妈能和好,你不是孩子了,她也上了年纪,日子过得都不容易,何必这样互相伤害呢,亲娘俩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沟?我这算是给你探路,看看她是什么态度,也算是给你铺路,从眼下的结果来看显然是乐观的。” “哦,你虽然是个大男的,倒是挺有心的,我谢谢你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呢?” 她像是犹豫不决,好一会儿才说:“哪天我会去一趟菜市场的。” “越早越好。”我很欣慰,“对了,我从你妈那买的排骨,你拿回去吃吧。” “我才不要呢,你花钱买的,我为什么收下?你回去炖酸菜吧。” “我特意给你送来的,就在小区门口呢,还是你留着吃吧,你一个人生活,要不平时也得买菜。” “不买菜,我一个人生活懒得开火做饭,都是吃现成的,真没跟你客气。” “那好吧,我拿回去炖酸菜了。” 我买了一份麻辣烫带回烟酒店吃,正吃的时候,接到马鹏打来的电话。 “你是鲍雨峰吗?”接听电话后,说话的人却不是马鹏。 17、八字 “我是鲍雨峰,你是谁?马鹏呢?” “马鹏在我们这里,喝多了,你过来把他弄走吧,他说你是他朋友,让你来接他。” “他在哪呢?” “南城郊路上原先的老白酒厂,你知道吗?” “知道。” “顺着老白酒厂旁边的南常路往南开,有个丰乐农庄,就在那里。” “好的,我马上过去。”我结束电话,立即离开烟酒店。 老白酒厂位于城郊,近些年城市不断膨胀,老白酒厂周围陆续盖起一栋栋建筑,所谓城郊便被一百米又一百米地向南推移。沿着老白酒厂旁边的南常路朝南开,开出很远,已经开出城区,方才找到丰乐农庄。 丰乐农庄显然还没有开始营业,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停好车,走到大门口,门岗的保安告诉我这里要年后才营业,等过段时间再过来。 “我是来找人的。”我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鲍雨峰。” “是你啊,接到通知了,知道你要来,进来吧,我给你带路。” 我的心里开始犯嘀咕,既然还没营业,马鹏怎么跑到这里来喝酒呢?忽然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便站住脚说:“你等下,我的烟忘在车里,我去取烟。” 我回到车里,将那把从旧货市场买的纸凿藏在外套的内侧兜里。 保安领我走了几百米,来到一栋小楼前面。他先进门,向里面通报一声,然后才叫我进去。我进门后,保安在外面关好门,快步回门岗去了。 进到门里,见里面空间很大,是个大厅,但是空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