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在责备我,连谢凛都撇开了脸,不肯多看我一眼。
我像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被他们拉在人前赤裸裸地审判。 可我做错了什么? 生在沈家是我的错吗? 父母偏心是我的错吗? 为祖母诚心诵经祈福不肯杀生也是错吗? 若这都是错,也是我无力改变的错,就该一错到底。 擦去泪珠,我强笑出了声来。 “兄长当然不欠我的,你欠的是阿姐。” “若非你贪生怕死不肯去战场,阿姐一女子,何苦为了你、为了天子的猜忌,提枪杀敌几经生死。” “你道貌岸然拿贬低我讨好她,还不是因为你愧疚,你心虚,你不配为人兄长!” “你得了苏家一切的好处,却是让阿姐为你流了血,你……” 啪—— 母亲冲过来的一耳光,反而将兄长钉在了耻辱柱上。 她看着阿姐破碎的目光,温声道歉:“不是这样的听澜,母亲让你习武的本意是强身健体。后来……后来也是形势所逼,并非我本意。” 阿姐不为所动,母亲吃人的目光便落在了流泪不止的我身上。 “都是她胡言乱语,被嫉妒冲昏了头。” “听澜与见循定不能因她三两句话伤了兄妹情分。” “母亲这就帮你罚她,狠狠罚她。” 她四处寻找趁手的东西时,阿姐带着潮湿的眼眶,头也不回地走了。 “听澜,听澜!” 她失魂落魄追了出去。 “苏锦雪,你我再无回头之日。” 兄长也甩着衣袖走了。 “如此,你可满意了?” 我错愕地回过身去,对上了谢凛那双失望透顶的眸子。 “阿锦,为何非要毁了每个人的平和你才肯罢休?” 我不过不愿违背菩萨跟前许下的心愿,我不过不愿陪他们逢场做戏,我不过不愿意钓一条鱼,就成了我想让所有人都不开心了? 我活该逆来顺受,我活该贱成脚底的泥吗?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在谢凛冷漠的直视下,我笑出了眼泪成了刀子,捅向了我最爱的人。 “谢凛,你从前那么在意我,是因为,我最弱小无依吗?” “如今阿姐变成了最需要保护的那个人,所以圣母的你,毅然决然去了她身边,对吗?” “那明日你爱的,大概就是路边的乞丐,陌路的残疾了。” 谢凛眼底的震惊与愤怒,寸寸炸开。 “今日你阿姐生辰,她好心邀请你,倒成了所有人的错了。” “不爱出门,你便一个人好好想想吧。” “想不通,便一直想。” 他拂袖而去,与所有人一起,围在阿姐的院子里,为她庆生。 可那日,也是我祖母的六七。 阿姐生日,我痛失所有。 我从未被波涛汹涌般的爱意包裹过,所以谢凛汹涌的爱意袭来的时候,我招架不住,迅速沦陷而无可自拔。 我也想过做谢凛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在属于自家的家里放肆地闹,开怀地笑。 可事到如今,我却惊觉,他只是个很好的人,却不是独独对我好的那个人。 我太孤独了,像大海里浮浮沉沉的溺水者,我只想,抓住属于我的那根浮木。 可他不是。 他昼夜奔波,为阿姐寻医问药。 他说那是他该尽的心。 可他尽的心,尽到了阿姐床榻边。 见阿姐伤口被割开,痛到抽搐也不肯叫出声来,他会甩手躲在廊下,难过整个下午。 阿姐虚弱地笑道:“无所谓,不过一道疤,不影响我活着就行。至于婚嫁,我从来没有肖想过。” 他像心疼我被母亲责罚一样,心疼极了阿姐:“胡说,你会没事的。也会得嫁如意郎,儿孙满堂。” 他渐渐被沉默寡言的阿姐打动。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和我不一样的坚韧与坚强。 他渐渐觉得,阿姐才是世上最孤独的存在。 而他,被那道清冷的孤独,和倔强的坚强,深深吸引。 喝醉了,他坐在廊下披星戴月抱着白雪絮絮叨叨。 “阿锦是廊下的菟丝花,时时刻刻等着大树为她遮风挡雨。” “可听澜是旷野上孤独的格桑花,她孤傲地绽放,只为自己盛开。” “我想做菟丝花的保护伞是真的。可如今,我才知晓,旷野上的那朵格桑花,才让我真正魂牵梦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