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就差一点点,只要过了这个街角,她就能躲开他们了。 这时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夫子曾对她说的一句,福兮祸之所至,祸兮福之所伏。 可为什么她的祸后面还是祸。 为什么...... 她狼狈匍在地上,面色痛的惨白,接二连三的祸事之下,她已快承受不住。 最后愈加模糊的视线中,是刘掌印满是皱纹的老脸,和他尖酸的声音,“初姑娘,请吧。” 待醒来时已经在诏狱了,她小腿伤处还在流血,手掌也被蹭破了皮肉。 额间开始微热,身子虚的厉害,看来是生了热病,若再不包扎止血,她恐怕就要病死在这儿了。 她踉跄来到牢门边,冬日的玄铁加之潮湿的环境,格外冰冷。 “有人吗?”她朝外喊道,“我需要大夫!” 无人回应,倒是隔壁牢中有人说话了,“小姑娘,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她犯了何事......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那人又道,“看你年纪这么小,也不像是作奸犯科之人,那便是受了家人牵连进来的吧,你家人犯了何罪?” 家人犯了何罪...... 大抵是犯了倒霉罪吧。 那人许是寂寞了,便跟她唠了起来,“说起来我也是倒霉,本以为我父亲能靠那鸿鹄堰升官发财,没想到竟被它牵连的家破人亡,哎。” “你父亲是何人?”初念攀上铁门,却看不见隔壁的人。 “就是个管材料的小官,倒霉催的。”那人答,“真是可惜我的梦娘哎,也不知道她没了我可怎么办,我还馋她酿的屠苏酒呢。” 初念头脑发胀,有些替他惋惜,可下一瞬又觉得不合常理。 只是一个负责采买的小官,竟也要株连到子辈吗,这未免有些过于苛政了。 不对。 若是这个小官,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呢? 亦或是,他被迫与虎谋皮。 那无论再小的官,也是要被斩草除根的,就像她手无缚鸡,差一点就被云雀掐死在铁铺那样。 “肃静,闲聊什么!” 外头的大门打开,进来一个狱卒。 初念连忙道:“大人,我需要大夫。” 狱卒有些不耐烦,“啧,在这儿,想要任何东西都是要拿钱来换的。” 初念摸了摸头上,什么也没了,看来是在她昏迷时身上值钱的就被搜刮干净了。 她身无分文。 狱卒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看你娇滴滴的应该也是哪家的小姐吧,叫你家人送钱来换大夫吧。” 她也没有家人了。 狱卒见她不说话,摸着下巴上下打量道,“该不会......你是个没人要的吧?” 在诏狱,没有钱顶多是苦了点,可若是身后无人了,那就代表这个人可以任意欺辱,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鸣一声不平。 第18章 “禁欲”阎罗 初念眼眶含泪将落未落,怒冲冲道:“我才不是,他们才不会抛弃我!” 等她找齐父亲留下的证据,等她救回父亲,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才不是没有家的孩子。 可是,过不了几日她便要入宫为奴了......她到底该怎么办。 为何这世上的苦难偏偏缠着她一人...... 她说完便突觉头脑发晕,四肢无力。 趴在干枯草堆上没有动静。 狱卒见她忽然一动不动了,拿起一旁木棍伸进去戳了戳,“喂,别装死啊。” 他用力捣了两下,里面的人依旧如一摊死肉。 初念甚至都感知不到有人在戳她了,已经麻木了罢。 见状,狱卒才担心了起来,若他两日后交不出活人,那他也有麻烦。 昏沉间,小腿上金疮药带来刺痛。 初念咬牙睁开眼,见狱医正给她被弩箭擦破的地方包扎。 “幸好没有射穿整条腿,不然拖到现在,腿怕是要废了。” 没有被射穿整条腿,也算是不幸中都万幸吧。 留下退热的药后,狱医便离开了,但狱卒却迟迟不走。 他阴恻恻笑起来,更显贼眉鼠眼:“小美人儿,你打算用什么来付这些药的钱呢。” “可是我没有钱。”初念惴惴不安。 依照大璟律法,牢狱中犯人的伤病都是由国库承担,可这些人却想以此谋利,中饱私囊。 “没钱,就拿你自己来抵咯。”狱卒愈加兴奋,眼尾笑得炸出褶子。 最坏的结果还是来了。 且不说初念此时还发着热,毫无抵抗之力,就算她能跑能跳时,在体型与男女力量差异面前,她也无能为力,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跑。 可是,她往哪里逃? 牢门已经被他锁上,铁门内,只有剩下耗子洞里的老鼠是自由的。 “你想做什么?”初念勉强站起来。 “小心我一头撞死在这儿,你交不了差事就等着被革职吧!” 她已经尽最大力表现得凶狠,刁泼。 只不过她太弱小了,她表现出的这些好似一只朝人呲牙炸毛的小猫,只会让狱卒越兴奋,越想征服。 当弱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连生气都变成了对方的乐趣。 “你倒是撞啊,撞死了等着你的就是马革裹尸,扔进乱坟堆被野狗吃。” 那人咯咯笑着,手一推将她推倒在地。 初念后脑撞上了墙壁,磕得她眼前浮现一片虚影。 是了,像她这样没家人等待的人,死了都不会有人替她收尸。 她害怕野狗,也害怕虫子,更怕死得悄无声息。 就在这时,铁门外另一狱卒急促的跑来,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张狗,收收你那德行,时大人来莅查了!” “他娘的,怎么偏偏赶在老子好事的时候来?” “赶紧出来,要是让那阎罗看见,你这身皮别想要了。” 玄机营有皇帝特权可介入北镇抚司管辖的诏狱,时聿又是出了名的“禁欲”阎罗。 他不仅自己“禁欲”,还绝不容许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内出现作风问题,严禁逼迫良家妇女。 以前也有不惧他威严的,非不信邪,结果就是被赐了一套审问刑具,汤药吊住半条命扔去小信馆了。 初念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个狱卒落荒离去,只知道时大人的名字又救了她一会。 闸门打开,阴暗的牢房中,踏入一双绣着苍鹰的黑靴。 那是玄机营总都虞身份的tຊ象征。 一时间,原本松懈懒散的狱卒们立刻恭敬上前,整齐排成两列。 还真是畏威不畏德。 初念跪坐在稻草上,双手攀住铁门望去。 只见时聿玄衣纁裳,眉眼凛凛,周身透出扑面而来的威严。 一旁狱长正认真给时聿汇报近日相干事项。 初念就这样仰望着他越走越近。 可时聿经过她这间牢房时,却只是冷淡地睨了一眼,便继续往前。 一步也没有停留。 初念跟着他的脚步一同挪动着,轻声唤着,“时聿……” 他没有回应。 眼看时间就要走远,初念忍着眩晕爬起身,从牢房的一端跟到了另一端。 直到无路可跟时,他也没有停留一步。 初念朱唇轻启,还想再唤他一声,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罢了。 她有什么资格求他呢。 若说曾经父亲对时聿的知遇之恩,在抄家那夜他护了她,也算是还完了。 从此恩怨两清。 正当她这样想着,时聿忽地停在了她隔壁到那间牢房。 那是方才与她说话的那位青年。 一旁狱长道:“大人,这个程忡是一月前关进来的,上边说的是秋后问斩,可他的判决文书却迟迟没下来……” 没有判决文书,他就是良民百姓,可上边放了话要杀,就不能放。 “谁将他送进来的。”时聿问道。 “并无记录是谁,只写着他是跟着鸿鹄堰那批犯了事儿的一块进来的。” 狱长翻看着典案记录,又补道:“对了,他的父亲程潜便是负责鸿鹄堰材料的工匠,在出事后日便吊死在家中。” “时大人,他这无父无母的,你看......” 无父无母的犯人,就意味着没有油水可捞,总之他早晚都是要死的,不如早些砍了,省些诏狱的粮食。 狱长试探的问着,想从时聿手中早些拿到程忡的判决文书。 可没想到时聿却道:“等着吧。” 等多久? 狱长是越来越摸不清时聿话里的意思了。 将整座牢房巡视完毕后,时聿也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闸门再次关上,初念坐靠在角落里,泪眼盈盈的暗自伤神。 却听见一旁还未离去的狱长在训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