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说错了话,吓一吓也就过了。 晏景想着,更收敛了些,温声道:“清儿知道为什么我只有你这一个孩子吗?” 晏清迟疑了许久,才道:“因为母亲离开了我们。” 晏景便笑了:“你说的倒也算对。” 即便晏清从未见过母亲,但他也知道,他父亲是十分喜爱母亲的,如果他再年长一些,或许会更愿意称作执念。 毕竟没有人会只因为单纯的喜爱就乐意为此赴死。 “但是……” 晏景道:“也不全对,你看京城中那些你相熟的人家,夫人离开,他们自会续弦,既要续弦,那自然也会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晏清是广阳侯府的世子,又因没有母亲,常常被晏景带在身边,往来交际,也常见过有些府上,招待他的夫人变了相貌。 起初他并不清楚,但后来渐渐明白,府里没了旧夫人,大多人的父亲是很快就要再迎接新夫人的,到那时候,先夫人的子嗣处境就要有些艰难了。 晏清见过这般事情,难免也心有余悸,不大想让父亲续娶,好在晏景也没这般念头,倒让他地位稳固许多。 “我与你母亲情谊甚巩,她又只生下你这一个孩子,我自珍之重之,不敢有半分缺漏,免遭怨怼责怪。” 晏景弦外之意明显,若不是他们夫妻情谊深厚,晏清也不会这般受他重视。 “清儿,你的地位皆来自于你母亲,是因为她喜欢你,你才得以出生,也是因为你是她的孩子,所以才受我重视,不足一岁便立为世子,因你母亲,我不续娶,没有旁的子嗣,没人能威胁你的地位。” “一切种种,皆受她余惠。” 晏景看到晏清红着眼眶,几欲落泪,也没安慰,似笑非笑道: “若没有她,只怕你早已弟妹成群,世子之位也落不到你头上,今时今日,你却敢自作聪明,说出那些话来,可见是我平日纵容太过,教子不善,若被她见着,必然不喜。” 晏景做出思索模样,故意道:“你既要回京城,那我便差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晏清急忙反驳,晏景却道:“你如今实在太不讨喜,为父实在不知该如何容你,好在你母亲尚在,日后自会有她喜欢的孩子。” 晏清到底年幼,又极少被父亲说过重话,听他这般嫌弃,再一联想日后异母弟妹成群,被抢走位置的可怜日子,竟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晏景多少有些心软,方要说几句话安慰,晏清却哭着跑了,书墨在屋外瞧着小世子窜出,连忙要去追,却听见晏景在屋里道。 “别管,让他自己去好好想想。” 但过了一会,晏景对着外头看守的侍卫们吩咐:“跟在他后面,别让他走太远。” 他们如今住着的院子不大不小,晏清憋着口气往前跑,倒真跑了出去,若放在广阳侯府,他都跑不出内院。 四周婢女护卫本要来拦,却看见身后远远跟着的提刀侍卫,也不敢妄动,倒让他真的闯出了门,跑到隔壁,也就是他母亲的住所外头抹泪。 然后又被不知真相的母亲带进了屋,侍卫在后头暗自跟着,也不敢上前要人,谁都知道这是侯爷夫人,怕坏了事。 尤晚秋不过是安慰了一下门口哭啼的小儿,却不想对方是早有预谋。 晏清一听父亲说完那番话,很快便想明白,他与母亲才是同谋,若是讨好不了母亲,怕是父亲那点因母亲而来的父爱也要没了。 是以在尤晚秋那处赖了许久,撒娇卖痴,讨足了她喜欢,这才随着装作寻到家中公子的侍卫们回府。 尤晚秋看他住处离自家比邻,又想着是个可怜孩子,虽一开始哭闹,但后头却是个很有礼的小君子,每每见他在外,总让他进到屋里避风,又赠些点心tຊ与他吃。 一大一小,很是和乐,就连尤府里的小厮丫鬟们都与他相熟了,一见着他,都不必吩咐,便开了门,迎他进去。 晏清若是知道她在里头,就跟着丫鬟入内,若是尤晚秋不在,他便自顾自的在外头等人。 在他看来,母亲比父亲要好太多了,父亲是因为他是母亲的孩子,才对他慈爱有加,一旦惹了母亲不喜,或说错了话,那他这宝贝儿子立刻变成昨夜黄花。 但母亲却不知他身份,照样对他温言软语,关怀疼爱。 就好比现在,他讷讷的不敢说话,若换了父亲,早将他教育一番,母亲却会因他的状态,选择体谅。 荷花酥吃着,晏清忽然感觉有人在看他,一抬头却瞧见姨母桂枝眼神在他与母亲身上巡视。 尤晚秋也发觉了,对着桂枝道:“姐姐你看我做什么?” 桂枝只笑了笑,“只是觉得你与这孩子有些相像,若是……” 她没再说,但尤晚秋知道,她是在想那个被丢在京城的孩子。 晏清也能猜出来,不过他装作不知道,反正这件事母亲对谁都没说过,他也不大生气,生气的是他父亲。 毕竟父亲前回让侍卫来接他,还让人试探了一番,结果母亲却说。 “这府里没有老爷,妾身夫君死了许久,若算一算,大抵也有八九年了。” 晏清吃过茶点,没多时,便有侍卫来接,尤晚秋放他走了,他还依依不舍道:“尤夫人明日可在?” 言下之意,他明天也还要来。 尤晚秋笑道:“在的,我总闲得很。” 晏清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府,去看他那被冷落的,并不太高兴的父亲。 第324章 你家主子没告诉你,我是她的夫婿? 晏景在金陵待了两个多月,眼见晏清都快成了尤府里的常客,他却是连面都没敢露出一次。 每每接人,都是让侍卫过去。 久而久之,尤晚秋还以为他是个极忙碌的人,又夫妻早早和离,以至于连孩子都管不了,害得子璋小小一个,就要因此备受冷落。 但那人又极为有礼,似是因她对子璋照顾有加,时不时派下人备上厚礼相赠,价值千金的红珊瑚、颗颗圆润,足有拇指大的珍珠一盒、还有投她所好,不知从何处搜罗的曲颈琵琶,如此种种,几乎要堆满她家库房。 尤晚秋私下暗忖,子璋的父亲确实阔绰,但实在不通人情。 送礼讲究的是礼尚往来,她不过给子璋吃些点心,容他在屋里暖一暖,他却送上这些厚礼来,她若要按着规格还礼,怕是非得倾家荡产不可。 但若不还礼,到底显得她为人轻狂,实在纠结。 尤其是隔壁那户人家的主人,平日里等闲见不到人,就连她有意派人到门口蹲守,也见不到府上的主子出来。 实在无法,尤晚秋只好去衙门处打听了隔壁住着的是何人。 衙门里的官差早得了吩咐,也不告诉她实话,只同她说,这是上头派下来校考的大官,至于名姓,那就不便告知了。 尤晚秋也没有故意去为难他们,只是有几日冥思苦想,想着要如何还礼,倒显得很是忧愁。 晏清规规矩矩的坐在铺了几层厚垫的圆椅上,看着尤晚秋唉声叹气,小手撑着脸,也跟着叹了口气。 尤晚秋见他如此,问了句:“你叹什么气?” 晏清便道:“尤夫人面露愁容,我亦为此所感,不得不叹息相陪。” 他说罢,学着尤晚秋的模样,又叹了口气,一字一句道: “尤夫人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还是被什么人相为难了,能不能同子璋说一声,若真有难事,子璋也可告知父亲一声,多少能替您解惑。” 说话有条有理,小大人似得,惹得尤晚秋跟几个小丫鬟生笑。 晏清被嘲笑一通,小脸泛红,别扭起来,偏过头去闹脾气。 他常来尤府,已是混得很熟,尤晚秋私心里将他当做子侄看待,见他如此,心下好笑。 但也知这孩子面皮薄,喜欢装大人,不爱被人当做小儿看待,索性道:“我的烦忧,正来自子璋的父亲。” 晏清本还别扭着,却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发现了父亲的存在,要同他翻脸。 但仔细观察尤晚秋神情之后,倒松了口气,“父亲又哪里得罪您了,他一向……,若真惹您烦忧,他怕是歉疚难安。” “哪有这么夸张。” 尤晚秋笑道:“不过是因他送的礼太厚,我这小门小户的,还礼倒难,恰好你在,不如待会等侍卫来了,索性将那些东西都拿回去。” 晏清摇了摇头:“他既送了来,哪有又拿回去的理。” 又怕尤晚秋真让他拿回去,连忙添了句:“若父亲见我拿着这些东西回来,怕是要教训一番。” 一副心有余悸的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