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到住院部,走廊两旁的病房颇有些歌舞升平。 他们趴在门口,将手从小小的探视窗上伸出来,徒劳地抓着。 有人反复念着同样的话,有人笑得满地打滚,有人尖叫着看向空无一人的角落,说有只蝴蝶拿着刀要杀了他。 宛若荒诞的角色表演,又像是人间炼狱。 走廊尽头是一道密码门,旁边还有专人把手。 通过这道门,里面关押的,就全是保外就医的犯人了。 监管人员是警局二队的人,专门出监管任务,从前不算熟悉。 他接过我的证件反复查看,眼底划过一丝异样。 “宋今茹?” 他的年纪不算小,怕是也知道我‘警局叛徒’这个臭名昭著的身份。 我有些紧张:“有什么问题吗?” 那人上下打量我几眼,却摇了摇头:“你才刚刚报道,为什么会派你单独出任务?” 我松了口气,坦然摇摇头:“我不清楚,但既然入队了,再大的困难都不值一提,我不会退缩的。” 监管点点头,眼底划过一抹欣赏。 “跟我来吧。” 密码门打开,尽头的病房映入眼帘。 那便是我此行的目的。 我的心跳渐渐快了起来。 昨天晚上,散会后,大家挤在宿舍里,为我愤愤不平。 “林安安也太欺负人了吧,居然要你去跟进0507。” “这就是针对,要么去找沈队说,要么我们直接去找局长,今茹,大家都给你撑腰,你别怕。” 我一愣,暖意瞬间涌上心头。 这种被战友撑腰的感觉,我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了。 站在阳光下的感觉,真好。 “0507是出过什么事吗?”我问。 夏小曼愣了一瞬,还是叹了口气。 “这是个重刑犯,之前犯了很大的事,本来都要tຊ立即执行药物注射了,可他却突然说自己有什么精神病,申请保外就医了。” “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可偏偏他咬死了精神病,根本动不了他。” “林安安就是在为难你,我们去找沈队说说吧。” 思索片刻,我摇摇头:“不用了。” 刚到警队,我不想惹出太多事,也不想一次次麻烦沈景渝。 “我去会一会这个0507。” 卧底三年,虎口拔牙的事没少干,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没必要怕一个违法乱纪的败类。 这想法一直持续着,直到监管递给我一只防护颈套。 “这是?” 我有些震惊。 他一边指导我带上,一边解释:“0507号病人的危险程度是最高级,从前就有过攻击行为,现在虽然好了许多,但还是以防万一。” 颈套贴合住脖子,颇有些安心,监管说着,递给我一个对讲机。 “进去之后汇报情况,有任何异动都跟我说,我就在门外。” 我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紧握着对讲机走了进去。 入眼,是惨白的病房。 墙壁,地板,床,一切都是白色的,像是和现实世界剥离一般。 房间里空无一人。 “0507!” 我大声喊着,只听见声音在偌大的病房阵阵回响。 疑惑之际,厕所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这个点就放饭了吗?” 那恍若噩梦的熟悉声音让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僵在了原地。 见我不回答,男人慢悠悠走到我面前:“医生,不回答别人的话很不礼貌哦。” 赫然是付闻野! 第23章 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付闻野却忽然笑了:“医生,你的对讲机一直在响,不回话吗?” “到时候他们冲进来,我岂不是冤死了。” 手臂僵硬的像是木头,我艰难抬起来,按下了对讲机。 “收到,0507目前无异常,报告完毕。”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于两年前相比,付闻野瘦了很多,整个人病态却更显偏执。 宽大的病号服穿在身上,手上脚上的银色镣铐却格外惹眼。 毫无疑问,他就是危险级别最高级的重刑犯0507。 可他不是死了吗? 仓库里的景象乍然浮现,我明明是亲眼看着他闭上眼睛。 为什么他会活着? “宋今茹?”付闻野忽然凑近,面对着我,不过几厘米的距离。 “难听死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字。” 我深深吸了口气,猛然拉开了距离。 “我的名字是我爸妈取的,还轮不到你一个重刑犯来评头论足。” 我不想和他再有接触,将测试试卷放在桌前。 “把试卷做了,我要判定你能不能出院。” “好吧。” 付闻野顺从说着,步步往桌子走去,脚上的镣铐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走到桌前,拿起试卷看了看,直接撕成了碎片。 纸屑纷扬洒落。 “医生,不用做了,我知道我有病。” 我紧了紧拳,却再也克制不住情绪:“你有什么病,你就是为了逃避用刑,你这个懦夫!” “敢做出那么多恶事,你就该想到有一天要付出代价!” 付闻野却冷笑一声,眼底的温度降到冰点。 “我怎么没病呢?” “医生,你仔细看看,我的眼睛烂了,因为眼瞎看错了人” “我的心脏也不好,因为绝大多数真心都被喂了狗,被啃干净了。” 他冷眼睨着我,句句压迫。 “更何况,我实在好奇,我是犯了什么错才能让一个心理医生这么激动?” “难道你有家人死在我手上吗?” 话音落下,如雷声振聋发聩。 我这才发现失了态,咳嗽一声恢复了冷静。 “你想多了,你们这种败类我一视同仁。” “既然不肯配合,那你就继续当个神经病,我会给你按照计量开药,保证能治好你。” “当然药都是有副作用的,神经病吃了能好,你吃了就不一定了。” 走到门口,我回头看了看那个站在一望无边白色中的身影,拿出了对讲机。 “0507号病人观测结束,拒绝配合,加大药剂继续治疗!” …… 病房内重回安静。 付闻野站了许久,像无事人般蹲下身,一片片将撕碎的试卷捡起。 双手被手铐束缚着,他捡得有些吃力,却很有耐心。 直到最后一片碎屑集在手心,付闻野垂下眼,一张张翻看着。 终于找到了主治医生的签名。 付闻野将碎片举过头顶,透过光看着。 那飞扬的字迹,怎么看怎么熟悉。 “宋今茹——” 付闻野念着,将尾音拉得很长,别有深意。 手中的纸片再次落下,像是印证着悲惨结局的盛大落幕。 “去查查,让她回来求我,跪在我面前哭。” 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像是自言自语。 片刻后,面前的墙上闪过点点红光。 第24章 离开医院后,我没回局里,而是打车去了烈士墓园。 照例买了束花,我领着二锅头和曲奇饼,轻车熟路地来到两座连在一起的坟墓。 这里埋着我的父母。 宋定稷和季凤华。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还很小,小到刚刚在课本上学到死亡的意义。 那时面对的第一个死者,是爸爸在队里最好的兄弟,我管他叫王叔。 王叔没有结婚,将我当成女儿,视如己出。 我说长大了要像孝敬爸爸妈妈一样孝敬他。 王叔听了,摸摸我的头,笑得眼角开花。 可那却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葬礼上,我哭得很伤心。 那时还年轻的刘伯伯上前安慰我。 “今茹,别哭,你王叔叔是英雄。” 爸爸站在我身旁,却打断了刘伯伯。 “宋今茹,你哭,这是你王叔,也是爸爸的兄弟。” 爸爸眼眶通红,咬紧牙关连双颊都跟着颤抖。 “替爸爸也哭一哭。” 让我替他哭,可爸爸还是红了眼眶。 葬礼结束后,爸爸让我乖乖站着不要动就离开了,我偷偷跟上,发现他去找了当时的局长。 “你说你要买连在一起的两座坟?” 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