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爱情没有朋友,没有家人,除了一个比较体面的工作以外,我一无所有。弗洛伊德说,过去的不幸,一生都无法消弭。我凭什么和你在一起?我凭什么把你从阳光普照的世界拉到黑暗之中? 「我拒绝你,不是因为你不好,恰恰相反,我觉得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你,你值得拥有比我好得多得多得男人。 「我与这个世界的恩怨在于:这个世界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这个世界,赵起月,我只喜欢你。因为太喜欢,所以我不能和你结婚。」 我满脸的泪痕原地风干。 吴允行,这,这是表白? 被表白后的我一脑子浆糊,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 一转角撞上了在楼梯间听墙角的张大爷。 「张大爷!你听到什么了?」 张大爷故作镇定,「我都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你昨天跟他求婚,他今天跟你表白,但你俩不能在一起,苦命鸳鸯,唉、唉唉」张大爷叹着气,唱起了黄梅调。 赵起月捂脸,「大爷,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我绞尽脑汁复盘了一遍,最后放弃挣扎,「好吧,就是你想的那样」 用了整整一斤瓜子,好说歹说,我终于收买张大爷把这个秘密埋进土里。 我本以为这天剩下的时间都在吴允行的表白余震中辗转反侧,而医院二楼的骨科病房闹出的动静把我从儿女情长中拉扯出来。 多多被打了。 具体上说,多多被一个矮他一个头的六岁小女孩打了。 身为这个医院中和多多最亲近的小伙伴,我看着坐在地上刚刚接上又骨折了手的哇哇大哭的多多,询问:「这是怎么了?」 多多妈妈冲过去抱起多多,指着一旁气得跟河豚一样,右脚打着石膏,左眼带着眼罩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也太厉害了!多多只上去跟她说了两句话,她就把多多按在地上打!」 不可思议,那小女孩梳着乖巧的娃娃头,皮肤白皙,比多多还要矮两个头,竟然能把他打成这样。 「多多说了什么?」 二十九 骨科梁大夫一边给多多检查手臂,多多一边像告状似地对我边哭边诉,「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特别没礼貌,不回答我。」 「然后呢?」 「我就问她是不是哑巴。」 梁大夫这时候,口罩之上狭长的眼睛抬了抬,看着多多,「她是。」 所有人沉默了。 她叫悠悠,是个不会说话的孤儿,在孤儿院里经常被欺负。 别人会拉着手围成一圈,笑着叫她「哑巴」。 她也不是好惹的,时常抡起拳头和人打架,是孤儿院一霸。 最后的一次是被群殴,树枝戳伤了左眼,从楼梯下摔伤了右腿,送到了医院排片。 好死不死遇到多多问她「是不是哑巴。」 多多从来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娇生惯养的小伤残人士,战斗力相对孤儿院的孩子们无法比拟。 于是就被一个小他两岁的女孩揍哭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唏嘘,「果然是孤儿院长大的野孩子,这么小就像个小太妹」 仗着悠悠没有人陪着,又当她是聋的听不到,大肆议论起来: 「孤儿嘛,父母都不要的,能好到哪?」 「三岁看老,将来也不会好到哪里。」 我听到这句话觉得格外刺耳,不知怎么的想起吴允行的话「弗洛伊德说过,童年所经历的苦难,一生都不会消弭」,不由得反唇相讥。 「孤儿怎么了?那是他们父母的错,又不是他们的错!她还那么小,你们凭什么判定了她的一生?!」 谢大妈见我这么激动,似乎猜到了几分,好为人师地说,「月月,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看人啊,还是我们老人家最准了。将来你找男朋友啊,可得找原生家庭好的,什么家庭关系复杂的,人品绝对好不到哪里去,不会幸福的。这可不是大妈乱说啊,人的过去决定了将来是不是幸福,心理学家说的,叫什么什么」 「弗洛伊德。」吴允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人群之外,一身白大褂,像从天而降的冰山。 谢大妈知道自己含沙射影说的就是吴允行,尴尬地让了让。 他穿过人群,拉住我的手腕,「你不适合在这里,回你病房去。」 我倔强地仰起头,直直地看着他,「我不相信弗洛伊德,我只相信阿德勒,现在不是由过去决定的,现在是由现在决定的,现在甚至可以改变过去。现在学会了爱的话,你就会发现,过去也有很多人在爱着你。」 吴允行僵了僵,又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一群人眼睁睁看着我俩离开。 梁医生傻眼,「心脑外科的大夫都这样满世界抓病人吗?」 吃瓜大妈们摇摇头,「小伙子,你不懂。」 从那之后,第三天午饭的时候,洛建又来了。 男女之间的吃饭,当然不是真的吃饭。 洛建问过我,愿不愿意在手术后以结婚为前提和他交往。 我没有立刻答应,说要三天的时间考虑,这天正是我要给他答案的时候。 吴允行也知晓这件事,一整天心神不宁地看着窗外医院的紫藤花道,直到我俩漫步的身影出现。 三十 他当然无法听到我俩说的什么话,好在他视力超群,两人相谈甚欢的表情,我害羞低头的表情,洛建微笑低头,最后紧紧把我抱在了怀里,抱在怀里 「嘭!」吴允行手中的钢笔断成了两截,刺破了手心。 他不相信,他不顾一切体面地冲下楼去,迎面撞上送洛建后返回病房的我。 「你和他说了什么?」 我完全可以回答一句「与你无关」,但我没有,说了一句更让他心碎的话:「我告诉他,如果我的手术成功,就和他结婚。」 「你答应他了?你答应他了!」他两眼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我之前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听懂了,你说你喜欢我,但是你绝不会和我结婚。」 「那你还!」吴允行深呼吸了几口空气,试图压抑情绪尽量平静,「赵起月,他配不上你!如果你的丈夫不是比我好得多得多的人,又怎么对得起我的退出?!」 「那怎么样的人才配得上我?怎样的人才算比你好得多得多?你又是以什么身份不让我和他在一起?如果只是主治大夫,只是我喜欢过的人,那么远远不够,吴允行,你没有资格参与我人生的任何决策。配不配这件事情,不是别人说了算的,只有我说了算。我说他配,他就配。」 「如果你要嫁的是那样一个人,还不如嫁给我!」 「那你倒是娶啊!」 吴允行痛苦地捂着额头,盯着花岗岩的地面,整整沉思了一分钟,终于说道:「赵起月,我给你人生唯一一次劈腿的机会,现在马上去和他说分手。」 我眨了眨眼,在脑中理了理这句迂回的求婚话术「人生唯一一次劈腿的机会」。 真是败给这些聪明人,为了以防万一,像我这样脑子不好使的凡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就需要反复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