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鸳家里并不富裕,今天江母这顿饭菜堪比除夕夜的年夜饭,想必母亲是将攒了许久的肉票和粮票都拿了出来。 最爱你的人,永远是家人。 入冬后,漠河的天会黑得很迅速。 待江母把饭菜都齐齐整整地端出来,窗外的一轮辉日也缓缓坠落了。 北极村冬季的云霞,一簇簇橘黄而泛着淡粉色的光晕。随着天色越晚,霞光的尾巴就会逐渐变得幽蓝,甚至是美丽的紫色。 母女两人欢欢喜喜地在烧得温热的炕上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饭。 江鸳心底的幸福溢于言表,自从嫁给陆鹤年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一样和母亲坐在一起吃饭了。 可是,她也同样遗憾着,父亲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家人团聚的画面再也不会出现了。 窗内是温馨的画面,窗外是静谧的雪地。摇曳的树影在寒月的夜风下和漆黑天色融为一团。0 吃过饭后,江鸳帮着江母将碗碟洗净后,就坐在温暖的炕上休息。 她从自己的背包里,将属于父亲的银质纪念章和臂章拿了出来,仔细又轻柔地摩挲着。 江母见状,目光凝在那江父遗留下来的银质纪念章和臂章上。 她轻声说道:“鸳鸳,这不是你爸留给你最后的东西。你要记住,像你爸一样的成为守卫祖国边疆的战士,他是怎么做的。” 江鸳点了点头。 她明白,父亲留给自己更宝贵的‘遗产’是他那烈士身躯做出的表率和正直勇敢,舍己为人的精神。 这些都会像勋章一样佩戴在江鸳心里,警醒她时刻铭记着。 在家里待了三日之后,入伍的手续就办好了,很快就到了江鸳去部队的日子。 12月5日,父亲的老战友蒋德海亲自开着一辆军用的吉普车来接她。 江鸳提着背包站在门口和母亲告别。 “妈妈,我走了之后,你自己要保重身体。有什么事,给部队打电话找我,千万别自己瞒着,撑着。” “妈知道了,去吧,别让你蒋叔等久了。去部队的第一天,鸳鸳,你要好好的。妈和你爸都会为你祈福的。在冰原上千万要注意安全。” 江母拉着江鸳的手,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打转。 江鸳也红了眼眶,临上车时她把这些年来自己攒得的工资和肉票、粮票、布票都给了江母。 各色的纸票票和纸币塞了江母满满一手。 随即她便迅速上了车。 江母见状,连忙扶着车窗,执拗地要把手里的钱和票还给江鸳:“妈用不了这么多,你自己留着。鸳鸳,听话,拿回去。” 江鸳连忙摆摆手:“妈妈,你回去吧。我在部队花不了这些,算我给您尽孝了。收下吧。” 这时,坐在驾驶座上的蒋德海也开口帮腔说道。 “是啊,嫂子,孩子给你的,你就收下吧,都是鸳鸳的一片心意。到时间了,我们也该走了。” 听到这话,江母也只好作罢了。 片刻之后,载着江鸳的车扬长而去,消失在茫茫雪色里。 她还依依不舍地望着吉普车远去的方向。 第16章 吉普车载着江鸳一路往漠河北极村边际的林海雪原驶去。 江鸳望着窗外茫茫的一片雪白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开车的蒋德海余光瞥了她一眼。 “鸳鸳,在想什么?” 江鸳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一想到要去部队生活,有些不知所措。” 蒋德海轻笑着安慰她道:“别担心,鸳鸳。你一直以来都是能吃苦的孩子,我们都相信你可以的。你放心,你妈这里我们大家都会替你照应些的。” “嗯,谢谢蒋叔。” 话毕,江鸳回过头来,默默地捏紧了手下的背包口袋。 而她父亲的臂章和奖章就装在这个背包的口袋里。 再往雪原深处,车就开不进去了,只能徒步走进去。 于是江鸳只能告别蒋德海,自己背着背包和行李朝着边防军区的驻扎地走去。 数九寒天,凌冽的寒风止不住地往江鸳身子里灌,她不禁又裹了裹身上的厚棉袄。即便江鸳已经是全副武装,可冰冷沁骨的寒意还是寻觅一丝裸露之处从四面八方涌进来。 她穿着厚实的廘皮绒靴子一步一步踏着厚雪往军区方向行进,即便很艰难,她也走得很坚定。 半个多小时后,江鸳终于抵达了陆军边防战队的军区。 她看着军区里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眸色渐深。 “这就是部队吗?” 江鸳背着背包,手里还提着一个行李箱。 她缓缓走近军区大门,还没等走进去,就被门口的警卫员拦住了。 “你是做什么的?这里不能随便进去,请出示证明。” 江鸳闻言微怔,随即明白过来。 她连忙将前不久办好的入伍手续和证明递给面前的警卫员。 “我是新入伍的……” 还没等她说完,警卫员挥挥手打断了:“你可以进去了。进去直走,看到那块红色指示牌,就会有人出来接待你。” 说着,便把手里的入伍手续和证明还给了江鸳。 江鸳点了点头,迈着步子踏了进去。 临走时,她不禁回首望了一眼警卫员。 他模样看上去很年轻,说话行事时却显得老练。江鸳随即根据警卫员的话,很快找到了那块红色的指示牌。 只见指示牌上清晰地印着几个大字:“新兵报道处”。 她有些忐忑地等在红色指示牌之下。 不过一会,便有三名身穿军绿色军大衣的人走了出来。 三人自称是边防军区新兵入伍的负责人。 其中一人,是沈阳军区的政委,江鸳却觉得他格外与众不同。 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叫李晏清。 江鸳听后,在心底默念他的名字:“李晏清。” 她一下便明了,他的名字取自‘海晏河清’,意为太平盛世,天下太平。 见江鸳微怔,李晏清不由好奇:“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是个好名字。” 话音刚落,李晏清嘴角就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笑。 “我也觉得。” 李晏清微挑的凤眼里映出几分倨傲恣意,明明模样斯文俊秀,说起话来却十分亲近,侃侃而谈,颇有些长相和性格上的巨大反差,让江鸳原本紧绷的心不禁放松几分。 这时,江鸳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正式介绍自己。 她放下手中的行李箱,端端正正地敬了一个礼。 “报告,新兵江鸳前来报到。” 第17章 三人分别给江鸳介绍完部队的情况、日常的学习训练和边防的任务安排后,就要带着江鸳去宿舍。 江鸳连忙拿着行李跟上。 走时,她回头瞥了一眼。 身后那警卫员背脊挺得笔直,握着一杆枪站在门口处,好似一棵不易弯折的青松立于白雪中。 安排好一切后,江鸳便正式成为了一名驻守在漠河北极村边界的陆军边防战士。 入夜后,窗外的风声呼啸,用极寒席卷着这片天地。 其他新来的姑娘已经熟睡,而江鸳仍旧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出神。 白天她和其他五位室友已经相熟,他们大致都是自小生活在漠河的人,怀着对家乡的情感守卫祖国的边疆,力所能及地做出些贡献。 江鸳心中对未来既憧憬又感到迷茫。 她在一片暗色当中听着屋外呼呼作响的风声有些难以入眠,也许是第一夜,江鸳只记得今晚格外难熬。 她枕头下摸出父亲的臂章,轻轻摩挲,就好像是摩挲着父亲带着厚重茧子的手。 江鸳不由得觉得安心许多,也生出几分睡意。 “爸爸……” 片刻之后,江鸳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清晨六点半,嘹亮的起床号将军区的所有战士们唤醒。 天色还未亮,众人都已经醒来了,窸窸窣窣的梳洗换衣声整齐划一。 黑龙江漠河今天最低的气温已经达到了-45℃,江鸳和其他新兵姑娘统一一起换上了厚实的毛毡军帽和军绿色的军大衣,脚上还套了一双毛茸茸的军靴。 即便是这样,严寒之下,难免还是觉得手脚冰冷。 起床后,就是早晨tຊ的操练。 早操之后,用早餐。 紧接着便是一天的学习训练和在边界的站点巡逻放哨。 每天都井然有序地进行,周而复始。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江鸳很快就已经适应了部队的生活。 她再也没有想起陆鹤年,只是时不时会挂念自己的母亲。 这天,江鸳的战友汪玥说道。 “江鸳,今天是我和你去巡逻放哨。” 江鸳闻言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从带着装备从军区往漠河雪原上的站点出发。 极寒的天气下,两人的睫毛和发丝上都凝成了冰霜。可江鸳和汪玥都不为所动,依旧一丝不苟地巡视着每一处边际,检查每一个站点。 雪是今早才落下的新雪,此时还很松软蓬松。踏着柔软厚实的粉雪,仿佛踩在羊毛和棉花之上,软绵绵的。 今天的巡逻很顺利,风不算大,江鸳和汪玥很快就往回走了。 回去的路上,汪玥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江鸳,你结婚了吗?” 话音一落,走在她前面的江鸳微微怔住了。 江鸳回过头去看她,不答反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突然好奇,我看你比我大不少,应该早谈过朋友,结婚了吧。”汪玥无所谓地笑笑答道。 话音一落,江鸳沉默了。 见状,汪玥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道歉:“你别在意,我这人口无遮拦。怪我怪我……” 江鸳摇摇头:“没事,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江鸳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 本来早已忘怀在心底的陆鹤年,此刻又忽地因为汪玥这句问话冒了出来。 第18章 汪玥和江鸳一样家住在漠河的北极村,比起其他战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