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拳馆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沈则肆是最后到的。
秦一萧换了衣服在跟泰拳教练有模有样地对打,而顾盛站在一旁没动。 顾盛不喜欢泰拳,他更喜欢跆拳道的速度和灵活性。 “怎么现在才来?”顾盛瞧见他,皱了皱眉。 “跟家里的新成员说了会儿话。”沈则肆单手抄兜,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拳馆是沈家的私人拳馆,他们三个有时候爱到这里来打打拳、流流汗。 顾盛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不认为这个选择适合你。” 一个班的,他还算了解夏歆程的性格。 太过软弱,并不是适合沈则肆。 “适不适合我说了算。”沈则肆没搭理他,胸有成竹的语气让顾盛有些不爽。 这件事情他有经历,所以很有发言权,“她有点像……” “不像。”沈则肆没等他说完就否决了他,冷声,“她谁也不像,就别拿你失败的经历往我这套。” 顾盛哑然,确实还挺失败了,“随你。” 他盯着地面又沉思了一会儿。 差距太大,家庭背景、教育环境、思想三观等等都是一条巨大的鸿沟,他并不认为夏歆程能跟沈则肆并肩。 “她太弱了,我并不觉得你想要一个菟丝花一样的人。”想起夏歆程平时胆怯又懦弱的模样,顾盛还是再次开口提醒他,“你也最好别图新鲜,随随便便玩弄感情。” 沈则肆嗤笑了一声,“她不是菟丝花。” 夏歆程不弱,从第一眼见他就确定了。 而且是百分之百确定。 而且,他也没想玩弄感情。 那种恍然一瞥的震撼,到今为止他都忘不掉。 她就这么嬉笑着,头也没回地走进了他的世界。 顾盛见他依旧固执的模样,忍不住轻摇了一下头,“她融不进这个圈子的。”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沈则肆拉着训练场上擂台围栏,轻轻一用劲就上了擂台场。 他对着教练使了个眼色,教练识趣地弯腰下来。 秦一萧冲着他扬了扬下巴,“不在家陪你家小丫头,上这来干嘛?” “我怕把她逼急了。”沈则肆右腿往前,左腿往后,拉开一肩宽的距离,手腕动了动,眼神紧缩着秦一萧的姿势。 秦一萧笑得爽朗,“也有你沈则肆怕的时候?” 沈则肆轻轻点了点头,“以后怕的,多着呢。” “行啊深情大少爷,看你以后这路怎么走,差距太大了,别总认为自己能轻松应付。”秦一萧扬起一个笑,朝着沈则肆出了一拳。 他跟顾盛是差不多的想法。 但他又觉得沈则肆的结局兴许会跟顾盛不一样。 沈则肆的眼睛捕捉到他的动作,瞬间变得犀利起来,身子往后一挪,又在一瞬间侧开往秦一萧的腰部踢了一拳。 秦一萧没预料到他的动作,挨了一腿,迅速调整姿势侧身就往沈则肆的右脸来了一拳。 他没避开,巨大的冲击力让沈则肆的嘴角冒出些血迹来。 “这一拳打得好。”秦一萧笑得放肆,下一秒就被沈则肆反手按在地上。 “唉唉唉,我这是想让那小丫头心疼心疼你!”秦一萧连忙叫住沈则肆。 沈则肆冷哼一声,松开了秦一萧被他扣着的肩膀。 “妥妥的软肋啊!”秦一萧有些感叹,扭着脖子松了松骨头,“你别太认真了,也别想着拿捏她,你看看顾盛落了什么好。” “我没想着拿捏她。”沈则肆压压着眼皮,周遭透着一股冷静的气息。 都在说他这个选择不行。 他就不信了,行不行是他说了算。 …… 回去时已经入夜,前些日子刚下完几场雨,这几日榕城又热起来。 但八月底份的夜里有些凉爽,出了一身汗,骨子里的燥意被按压下去,出了拳馆他又是那个文明有礼的沈家大少爷。 用秦一萧的话来说就是:拽惯了,有时候想装装三好学生还真是不容易。 想起这句话,沈则肆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她大抵是不会喜欢一个那样的沈则肆,所以他得换个模样跟她相处,最起码在她的面前是那样。 这根肋骨让他甘愿收起所有的獠牙和狂妄,乖乖做一个好学生。 他一出生就是在赞扬声中被期待着长大的人,仗着自己聪明,父母宠爱,从小就顽劣。 跟顾盛、秦一萧三个人混在一起,没少做让家长头疼的事。 还好父母从不限制沈则肆的狂妄,也不打压他骨子里的倨傲…… 所以从小到大,他还没对谁低过头。 渐渐大了,碍于父母的期望,性格脾性收敛了些。 本来打算在附中结束最后这三年,结果有不怕死的来挑衅他。 他沈则肆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把附中搅成了一摊浑水,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现在看看,也挺好。 到家,别墅的灯都开着,最外层有着暖黄的灯带,灯带把周围的景色晕车一片朦胧,下车时别墅大门自动感应打开。 他下车后随意抬头往上瞥了一眼。 夏歆程正好靠在阳台的围栏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距离有些远,他看不真切她脸上的表情,但他明显能感觉到夏歆程的不开心。 她的双手搭在栏杆上,一动不动地目视着前方,有一种似乎不属于这个地方的割裂感。 沈则肆进了客厅后敷衍了一下李姨的关心,直接往卧室走,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后他去了阳台。 宽阔的阳台上放着上好的一套茶具,他不爱喝茶,但偶尔煮煮茶可以静心。 两间卧室的阳台朝向都是一个方向。 隔着一个矮矮的新的大理石墙面,沈则肆能清楚地看见她空洞的目光和呆滞的表情。 也不知道站在外面吹了多久的冷风,穿着睡裤的那一截小腿有些泛紫。 她没发现轻声站在阳台上的沈则肆。 远处的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夏歆程就这样望着,想起自己的这十七年,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听姐姐说的,父亲死在了一场消防救援里,之后母亲与婆家和娘家都断了关系,拿着抚恤金搬到了榕城。 在记忆里,母亲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对她的管教极其严苛,从不能吃零食喝饮料到每一笔零花钱都必须记账再到去学校住校…… 她生活的所有方方面面都被安排得很严格,小的时候为了练毛笔字,她直接被安排住在了训练班,那会儿开始就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上小学了,成绩还算可以,但在母亲眼中不值一提。 她从不去给她开家长会,也不会关心她的学习作业。 她只会去姐姐的家长会…… 后来考了一个不错的初中,她遇到了林资,身边逐渐有了一个爱笑的人,夏歆程偶尔发现日子也不是那么苦。 林资看了她家的不少破事,背后对她母亲夏胭各种不满。 勉强考了高中,她直接被撵去学校住校,母亲的理由是:看见她就烦。 甚至每次回家都在她耳边念叨:大学你滚远一点,最好以后都别回家。 她不明白,但她准备照做。 如今连家都没了,考完试以后,她会搬出这个地方,离得远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