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保药引的纯正性,连麻沸散都不能用一丁点,其中痛楚非常人可以忍耐。 裴景承面无惧色:“我知道,你动手。” 他利索地卷起袖口,将胳膊递了出去。 于是冰冷的刀尖刺进去,立时有鲜血溢出。 “啪嗒”一声。 一滴滴血珠子,淌入下头的瓷碗中。 为免伤损臂膀经络,游黎还得用寒刃在皮肉间划探一阵,这磋磨简直比中箭还难受,裴景承痛到额头冷汗直流,却紧紧咬牙不肯发出声音。 众人见了无不以为太过残忍,甚至有人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半晌过后,只听“噗嗤”一声。 有血肉坠入碗中的声音。 游黎全神贯注之下,如今也是松了口气:“成了。” 于是徐大夫连忙将准备好的疮药洒上:“裴小将军,止血要紧!” 他为裴景承裹了一层又一层纱布,足有十几层才将伤口血液堪堪压住。 只见裴景承手臂上被剜去的地方,看起来简直触目惊心。 游黎这才发现,裴景承一声不吭的代价,是把薄唇都咬出了血。 他们都喜欢姐姐。 所以不管是血肉也好,性命也罢。 只求她能活过来。 而轮椅上的游珩,看了眼碗中的东西:“我和阿黎这便去炼化秘药,裴小将军元气大伤,先回去歇息为上。” 他虽然不喜欢裴景承。 但到底在这一刻,让他去休息。 随着两人的离开,裴景承却还没有走。 “我没什么大碍,在这里等着也是歇息。” 众兵士知道拗不过他,索性给他搬来一张木椅坐着。 徐大夫环视四下:“此番军中大夫只剩我一个,陛下情况危急,不知道军中还有没有会医术的,能进来帮我一把。” 将士们闻言,都是面面厮窥。 “医术都是要有师父带着才能学的,咱们一个个都是大老粗,要是会这手艺,就不来投军了。” “是啊,也没听说有谁会医术。” “前段时间有几位军医,都被陛下派遣去了齐墨翎那里,如今人手不足,这可如何是好?” “……” 众人议论纷纷时,夏玄策不卑不亢站了出来。 “小人家中是开药铺的,略懂一些医理。” 徐大夫也顾不得其他,直接点头道:“略懂也够用了,快随我进来!” 终于能帮上郑晚瑶,夏玄策没有分毫懈怠。 入了帐内,夏玄策和徐大夫两人,几乎是从日薄西山忙到月上树梢,整夜过去,营帐中灯火通明。 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纱布也一块又一块地递进去。 只听得里头窸窸窣窣的响声,浑然不知详细情形。 第450章 黄泉之境 两个时辰后,游黎拿着炼好的药匆匆赶来。 “大夫,现下方便进去吗?” 里头传来徐大夫疲惫的声音:“可以,眼下你们想进……就进来吧。” 几人自然想要进去亲眼看看。 很快,徐大夫瞧了眼那汤药,只见黑漆漆的,还散发着古怪的苦涩气味。 他有一瞬间的迟疑:“这果真能成?” 游黎也是眉头紧皱:“巫族秘术,怎么也会有些效果。” 徐大夫叹了口气,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那便试试看。” 旁边的夏玄策则是接过瓷盏,仔仔细细喂郑晚瑶服下。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只是勉强止住伤口的血。 徐大夫虽然想要仔细瞧着他动作,但到底精疲力竭,逐渐觉得眼前一片黑蒙蒙的,随后更是天地颠倒一般站不稳。 “噗通”一声。 他直接就倒了下去。 “当心!” 裴景承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将他扶了起来。 “多谢裴小将军。”徐大夫努力晃了晃脑袋。 一抬手,这才发现自己指节颤抖不已,心中当即“咯噔”了一下。 “完了……我这是倦怠太过,无力动作。” 他浑身都是冷汗,偏偏手指发颤。 “可陛下接下来,还要施一套鬼门十三针,来止血祛寒,这可如何是好?”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裴景承眉头深深拧起:“要不你说说怎么施针,我来试试。” “自然不成!这鬼门十三针甚是险要,每一针都刺入要害。”徐大夫喘息着道:“如果不是学医之人,是断不可行的!” 而游黎虽然也恨不能再做点什么,可他同样闻所未闻。 更别提施展针术。 气氛一时僵持焦灼。 随着汤药见底,夏玄策将碗勺搁在桌上。 “小人恰巧会这套针法,愿意一试。” 他起身说这句话时,甚至也不顾会不会身份暴露。 “可你不是只略通医理吗?”十五看着他,明明觉得眼前男人漏洞百出,可是强烈的直觉之下,又显示对方确实并无恶意。 “你可有十分把握?”裴景承嗓音冰冷:“这并非儿戏。” 如今病榻上的郑晚瑶,脆弱得仿佛一片风中秋叶。 摇摇欲坠,也再经不起半点折腾。 同样的,今夜相当于跟阎王爷抢命。 犹豫得越久,她性命就越是垂危。 此时颤巍巍坐在椅上的徐大夫,虽然声音虚浮,但口吻坚定道:“他……他行的,我能看出来。” 他现在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 “这位小兄弟行事老练,颇有经验,如今无人可用,不如就让他一试。” 徐大夫都发话了,为今之计,也只有听之。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夏玄策身上。 但见他打开针灸所用的小包,却仿佛看不到旁人的视线一般,全神贯注。 一根根寸许长的银针展露出来,看得十五都呼吸不畅z。 这么长的针? 只见夏玄策将针捻在手上。 “陛下,小人冒犯。”他嗓音很低。 少女苍白如纸的面孔,令他心脏都像是被攥住。 然而万千思绪都得掩下,他维持着镇静姿态,缓缓将针刺入郑晚瑶的眉心。 然后是心口、头颅、脖颈侧方…… 众人看得,无不是心惊肉跳。 每一针都在要害上,扎得还极深。 帐内一时之间,静得落针可闻。 一盏茶之后,十三针终于施完。 “好好好,我就知道他可以。” 徐大夫被搀扶着来到榻前,为郑晚瑶把脉。 不多时,他眼前一喜。 “陛下的脉象果真强健了不少,小兄弟你可真是帮了大忙!”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皆是诧异无比。 这个看着平平无奇的小兵,居然有这么大本事? “老夫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施针角度,如此奇特的鬼门针法,可否告知我,你师承哪位大师?” “只是随父亲学过一段时间,算不得师承。” 夏玄策不卑不亢地躬身。 “担不起徐大夫谬赞,小人也不过是想为陛下,略尽些绵薄之力而已。” 其实还有很多话,他都压在心底没说。郑晚瑶是他看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从青涩稚嫩的懵懂少女,到现在杀伐果断的女帝。 身为她的老师,他宁愿自己再试一次。 神魂俱灭,也不愿见郑晚瑶性命垂危。他还想同她月下品茗、对弈棋局,再酿一壶桂花饮。 心思深深,千回百转。 只一瞬,神色便宛若平常。 “如今能帮到陛下,小人便已知足。” 无论外头天色如何变换,帐内灯火始终未歇。 众人都知道,随着针法落定,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而直到日光破晓,一场疗伤才算结束。 徐大夫再次把脉时,已是累得喘息不止。 “……陛下的心脉稳固了。” 众人听到这里,本来都喜不自胜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又因为他下一句话而紧绷。 “可是她的脉象,还是十分古怪,细速如滑珠,依旧没有醒转之兆。” 徐大夫眉头紧皱。 “如今,恐怕只有用汤药吊着心气,看她能不能醒过来。” 这话跟听天由命没什么区别。 裴景承眼前发黑,只觉得天旋地转:“阿瑶吉人天相,不会的……” 此时有兵士撩了帘子进来,看起来神情极为匆忙。 “禀告将军,北边齐国虽已败于淮南王之手,但齐王仍不愿服输就降,如今垂死挣扎,还有发动残兵暴起之意!” 裴景承闻言,强行压着翻涌的情绪,此时的他,漆黑眼眸像是深邃的潭水。 “强弩之末,简直找死。” 可越是被逼到死路上的兵将,越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陈厉拱手道:“裴小将军还是略作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