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踏入院门,便见烟熏火燎。 火盆中燃烧着祁年我亲手雕刻的桃花梳,元宵节时他为我买下的鸳鸯花灯……和装着我和祁年传递家书的匣子。 我皱着眉头上前,叫住烧火的丫鬟:“这不是我……小妹的东西吗,你们这是做什么?”tຊ 丫鬟朝我福了一礼:“大公子,这些都是夫人要求烧掉的。” 这时,作女子打扮的闻青月从府院内走出来。 她眉眼含笑,脸上满是得意:“不过丢些垃圾罢了,阿兄,你不会怪我吧?”6 祁年紧随其后。 他扫了火盆中我与他的回忆,只轻描淡写地哄闻青月。 “不过是一些可有可无的玩意儿罢了,青月兄若是喜欢,我届时弄了一模一样的赠予你。” 可有可无。 原来我所珍爱之物,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不必。” 火盆中烈焰跳跃,合着我的爱、我的过往也一并焚烧殆尽。 “扔了也好,就当是与曾经做个分割。” “祁大人,祁年……这三年的爱恨,便烟消云散。” “你这是什么意思?”祁年皱起眉头,伸手欲抓我的手腕。 第一次,我直直甩开了他,转身回了闻宅…… 一连数日,我都在闻宅闭门不出。 我没再见过祁年。 可祁年宠爱正妻的传闻却闹的沸沸扬扬。 什么侯府世子深夜为爱妻登望江楼作画,侯府世子清晨为爱妻定珍馐阁的白玉糕…… 我再次深刻明白。 真正爱你的人,哪怕你什么都不做,爱意也会像雨一样落在身上。 可笑我兢兢业业为他主持中馈三年,竟从来不曾感受过…… 外头雪花更大了,我当即驾车进了宫。 皇宫,太极殿外。 我已等候一个时辰,陛下仍旧避而不见。 路过的公公似有不忍,悄声劝我:“闻总督,朝中正缺您这样的青年才俊,您又何必想不开要自请外调?” 我攥紧手,于殿外雪中跪下:“臣自知才疏学浅,只想历练几年,才有资格侍奉陛下。” 见我固执己见,公公叹息一声离开。 半日轮转,天色眨眼黑沉。 膝下的青石坚硬无比,我的双腿已没了知觉。 肩上越来越重,刺骨寒冷侵入肺腑,小腹传来坠痛。 我闭了闭眼,呼出一口白气。 大太监撑着伞走过来,无奈劝慰:“闻总督,陛下当真没空见您,您这又是何苦……” 我喉头发哽,抬眸便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远远走来。 还未待我看清是谁,便听祁年清朗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祁年求见陛下!祁家三代忠良,臣想为臣未出世的孩儿求一个爵位!” 第9章 我脑海眼前一片眩晕,豁然看向祁年。 他一贯冷淡的脸上满是欣喜憧憬,与当初得知我有孕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甚至我现在还记得,他得知我落胎,脸上一丝哀恸也无,只冷冷说了一句“节哀”。 而今闻青月的孩子还在腹中,他就来向皇帝请封…… 这时,殿内传来浑厚沉闷的声音:“朕允了!” “谢陛下恩典!” 祁年舒了一口气,跪拜叩谢。 谢恩过后,他转身欲走,却骤然发现了我。 四目相对。 祁年俊美面容上温和的笑意倏忽僵住。 “卿……青月兄怎么在这?”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艰难抬手抱拳恭贺:“陛下既已准封,那本官便提前恭贺祁大人一门三爵。” 分明是被我恭贺,可祁年的面色却变得不太好。 “倒要多谢青月兄祝贺。”他的不悦写在脸上,眼中还隐隐掠过失望。 我却不明白他在失望什么? 他已与真正相爱的女子结为连理、有了期盼的孩儿、又得陛下恩典,又有什么可失望的? 还是没看见我御前大吵大闹,叫陛下收回成命? 如果是这样,那他势必要失望了。 这时,大太监道:“祁大人,您就劝劝闻总督吧!” “闻总督自请外调,可陛下这边……”他哭丧着脸。 祁年的脸瞬间沉了下去:“你要离开京城?”8 我只当做没听见祁年的话,再度对着太极殿开口:“陛下,蜀南地处艰险,匪患横行、虫蛇滋生,还请陛下允臣外调,下官愿以一生所学造福百姓!” 太极殿依旧毫无声息。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脊梁几乎要被那扑面而来的窒息压断。 世间就这样薄待于我? 让我连远离祁年、远离闻家被灭的命运都做不到? 我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深深跪伏下去:“若陛下因臣身兼要职而拒绝,那微臣自愿降职!” “陛下不允,我就日日夜夜跪在这里,直到我死为止!” 身边祁年第一次焦躁起来,他声音冷如寒冰:“够了!陛下早已拒绝你,你莫要再胡言乱语!” 说着,他就想强硬地拖着我离开太极殿。 下一瞬,他一用力。 ‘咔吧’一声脆响,我的胳膊竟被生生拽到脱臼。 钻心的痛代替了寒冷与麻木,顺着脱臼之处爬满全身。 祁年这才恍然回神,懊恼与惶恐溢于言表:“卿……青月,对不起……” 殿中终于传来皇帝的声音:“闻爱卿,你当真如此坚持,不惜降职也要外调?” 我忍着钻心痛楚,白着脸挣开祁年:“微臣所言当真!” “……既然如此,那朕便破例为你拟旨。” “朕感怜工部侍郎闻青月心系民生社稷,赐黄金千两,十日后启程蜀南!” 我深呼吸好几次,额头重重叩在地上! “谢陛下成全。” 领旨后,太医院的御医为我正了骨,又给了我一支金疮药涂抹跪到青紫的腿。 等我离开皇宫时已然天黑。 祁年追上几步,拽住了我的胳膊,“为何要走?” “因为在你身边一日,我暴露的可能性就多一分。”我定定盯着他,声音愈发冷。 “祁年,或许你侯府的功勋可保闻青月不死,但我不可能将全族人的性命都只系在你一人的身上。” 说着,我收回手,扯回被祁年抓在手里的衣服。 官服一点点从他的指间被扯落,祁年漆黑如玉的眸中闪过慌乱…… 可我不再去看,扶着受伤的手臂,迎着雪归去。 十日太长。 第二日,我便拜别闻家父老,收拾行囊。 第三日曦光初绽时,小厮匆匆过来躬身汇报:“大公子,时辰到了。” 出发在即,我最后一寸寸扫过房中的一切,最后停在一支牡丹金簪上。 我倏忽一怔。 这是祁年新婚当夜送我的,金叶牡丹经他手簪在我的头上。 那时,祁年眼里满是深情:“诗仙曾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我的卿雪貌若神妃仙子,此簪何其有幸,堪配夫人。” 从回忆中抽身,我只觉心口仿佛空了一块。 我摸上眼角,拭去了为祁年而流的最后一滴泪。 接着,将牡丹金簪留在书案上摆着的信匣上,收回手,推开屋门。 “祁年,与你有关的一切,我都不要了。” 寒风凛冽,雪花飞扬。 我踏着雪出了闻府,自皇城驿站而来送我外调的马车,已然等候在门外。 时辰已到…… 第10章 马踏飞雪,寒风如刀。 祁年的脸都被风雪吹到发僵,却仍旧驾着马匆匆往内城赶。 心里不断祈求,快点!再快点! 十日之期已到,今日便是闻卿雪出行蜀南的日子。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念着想回去送送她。 他不断劝说自己,三年夫妻,于情于理他都该这样做! 却不想抵达闻府时,守大门的仆人只回了句:“爷七日前便出发去了南边……” 一瞬间,祁年心口好似被巨石砸中,闷痛异常。 他缓了好一会,才捂着胸口自言自语:“不过是个闻卿雪罢了,用她来换青月,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虽这样说着,可他眼中却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失落。 祁年落寞转身,欲回侯府,途经珍馐阁时,又想起闻青月爱吃白玉糕,便打算进门买一些。 时间太早,屋内伙计昏昏欲睡。 祁年正挑着,后院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我的好妹妹,多亏你把这祁世子的夫人挤走,自己坐了上来,届时你我的孩子便能光明正大做这侯府的继承人!” “这祁世子也是蠢,都不知道自己在白白替别人养奶奶子和儿子!” 什么? 祁年好似被骤然一锤砸在头上,脑中一阵阵眩晕。 他变了脸,想上前质问到底是谁在胡言乱语。 入目却见他的同僚户部侍郎江镇,与他心心念念的闻青月紧紧拥在一起。 闻青月骄慢地哼了一声:“要不是闻卿雪那贱人横插一脚,我早就是世子妃了!幸好祁郎心疼我……” 祁年双目爬上血丝,忍无可忍:“闻青月!” 江镇与闻青月齐齐回头,看到祁年时慌乱推开彼此。 闻青月更是惨白着一张脸,头伸手想去拉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