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还了他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翌日一早。 阮惊梨出府去了当铺,变卖了那些东西后,又进一个铁匠铺,打算打造一块护心铠甲好为驻守边疆作准备。 “这护心铠甲需要鲸鱼骨做原材料,需等三日才能完工。”老师傅对她说道。 阮惊梨点头应了,正要转身离开,赫然看见裴临渊站在铁铺门口,面色阴郁看着她。 “护心铠甲?你制它做什么?” 第3章 阮惊梨没想到裴临渊会在这里,下意识说出了措辞:“母亲让我打造的。” 闻言,裴临渊皱眉点了点头。 “以后这种事,你让下人做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 他的话让阮惊梨神色一阵黯然。 以他摄政王的心思缜密,竟然丝毫不疑,一个在远北疆的人怎么会让她从千里迢迢的京城打造护心铠甲。 阮惊梨刚要说话,却看到裴临渊侧身牵住一只素白娇小的手,走进了铁铺。 看到一身白衣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江渡月,她心头微颤。 皇叔喜欢的女子,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只一眼,她都久久没能移开视线。 四目相对,江渡月对着阮惊梨莞尔一笑。 “惊梨,别被你皇叔吓到了,他只是看你孤身一人独行,所以才有些担心。” 她的眉眼很温柔,衬得裴临渊一张冷脸也多了几分柔和。 “走吧,莫耽误了刻婚书的时辰。”说完,他就牵着江渡月往里走。 再转眸看向阮惊梨之际,已恢复冷清严肃的神色:“在这里待着,等下随我一起回府。” 阮惊梨心口一窒,想拒绝的话刚要出口,裴临渊已经走进了里间。 江渡月拉着她在一旁坐下,笑盈盈地分享她和裴临渊之间的事。 “你皇叔看着傲然,实则体贴,这几个月,他总是变着花样送我礼物,带我去天音寺祈福,陪我去赏花灯放纸鸢。” “所有人都说他很爱我,可我却始终少了一份安全感,不知道他对我好到底是因为这份婚约,还是真的喜欢……” 江渡月的欢喜和忧愁,是阮惊梨奢求而不可得。 可此刻,她只能强逼自己心如止水:“皇叔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我从未见过他对别的女子这么在意。” 江渡月面颊涌上一缕绯红,拿着帕子掩嘴而笑。 “若真如此,那我也放心嫁给他了。” 阮惊梨垂着眼帘没再接话。 两人造完婚书后,江渡月又拉着阮惊梨去隔壁的铺子看衣裙。 她拿起一条镶着金丝的红裙在阮惊梨面前比了比:“惊梨穿这种红红火火的颜色甚是好看,到时候我和你皇叔成亲那日,你穿这身红裙可好?” 红色的布如同鲜血刺进阮惊梨眼中,她瞬间想到了父亲母亲残破铠甲下浑身是血的模样。 “我不穿。”抵触涌上心头,阮惊梨下意识就推开了裙衫。 父母头七刚过,她不想碰任何喜庆的颜色。 裴临渊见她这副模样,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没规矩!阿月送你见面礼,你怎敢拒绝?” 薄凉的话语似捅穿心脏的利刃,让阮惊梨呼吸一滞。 她抬起僵硬的手,接住了红裙:“多谢皇婶。” 江渡月娇羞笑道:“我和你皇叔还未成婚,现在叫皇婶早了。” 裴临渊一脸宠溺:“不早,现在刚刚好。” 阮惊梨缄默地看向他们两人,托着红裙的手一点点攥紧。 门外天色微暗,压抑的乌云滚滚压城。 裴临渊看了看天,不容置喙的对阮惊梨说道:“我先送你皇婶回去,再来接你。” 说完,他牵着江渡月往外走。 两人亲昵的交谈声隐约传来。 “阿渡,你对从小养大的惊梨怎么这么凶,是不喜欢她吗?” 裴临渊的声音清晰传入阮惊梨的耳中。 “对。” 短短一个字,如巨钟敲在山间。 她抬手压了压左心口,对着裴临渊远去的背影低声喃喃道:“皇叔,你放心,你不喜欢的拖油瓶,还有九天就要离开了。” 第4章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随即是轰隆的雷声。 直到瓢泼大雨落了下来,裴临渊依旧没来接她。 成衣铺已经打烊,阮惊梨在屋檐下躲着雨。 京城街巷亮起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灯属于她。 阮惊梨恍惚想起年幼时,裴临渊从未失约过。 即使他有事要离开,也会说:“惊梨,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不要动,等我来接你。” 阮惊梨学会了乖乖在原地等裴临渊,可这次他却失约了。 冷风裹挟着冰雨让阮惊梨瑟瑟发抖,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她只能冒着雨准备冲回王府。 正在这时,一阵车轮滚动声和马蹄声由远及近。 “阮惊梨!” 马车尚未停稳,裴临渊已经跳了下来,大步朝她走来。 青石地板上的积水,映出阮惊梨惨白的脸色,还有裴临渊的盛怒。 “我没来接你,你不会自己走回去?” 莫名的怒火让阮惊梨眼角沁了水雾。 她轻颤着睫毛,咽回喉间的苦涩:“对不起,皇叔,我以后不会等你了。” 以后,我会迎着风淋着雨,走自己的人生。 再也不会等你了。 裴临渊沉默一瞬,解下玄色披风披在她身上。 湿漉的雨水顺着他的发髻淌落到脸颊上,再顺着硬朗的下颚线滴落。 “上车。” 他拉着阮惊梨上了马车,让车夫驱车回王府。 一路无言,直到回了梅苑,裴临渊一眼就看出院子里的异常。 “怎么空空荡荡的,跟没住人一样?” 阮惊梨将身上的披风递还给他,说出了早已想好的措辞。 “一些无用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了,待日后皇叔成婚再添喜庆的。” 裴临渊点了点头,转而又严肃提醒道。 “往后阿月进了王府,你绣的那些鸳鸯香囊,记得统统收起来,莫让阿月瞧见。” 阮惊梨乖顺的点了点头:“好。” 其实这几日,她不仅把所有的香囊丢了,连同那些针线也全都丢了出去。 裴临渊见她应得毫不迟疑,眉头拧紧了几分。 但他未再多言,叮嘱她早些休息,便转身走出了梅苑。 这一夜,阮惊梨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的她好像回到了幼时,父亲母亲带着阮家军征战沙场,留她一人在京。 她在街头迷了路,瓢泼大雨砸落在她身上,却无一人为她撑伞。 十七岁的裴临渊路过,淡漠的扫了她一眼便继续前行,没有任何怜梨之意。 阮惊梨抽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泪流满面。 倘若当年,裴临渊没有为她撑伞,没有牵着她的手进王府。 自己和他是不是不会有这么深的羁绊。 他也不会在自己的心底,生根发芽这么多年…… 翌日,风清云高。 裴临渊命人煮了姜糖水送来阮惊梨的院子,又带了一堆礼物给她。 “昨日那衣服你不喜欢,阿月又给你特意挑了脂粉,你改日要好好谢谢她。” 看到那琳琅满目一堆胭脂盒,阮惊梨平静的点了点头:“谢谢皇叔。” 还有八日,她就要换上戎装戍守边疆,这些东西大抵是用不上的。 空气一阵静默,裴临渊灼灼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久久没再说话。 “你寻个时间给你父母写封信,让他们回京参加本王的婚宴,你和他们九年多未见,如此也可聚一聚。” 他的话,让阮惊梨整个人僵在原地,喉间也涌上一阵涩痛。 她也想给父亲母亲写信,可身掩黄沙的他们,又如何能收得到…… “边疆不平,阮家军誓死不回京,皇叔的婚宴,他们怕是回不来。” 第5章 阮惊梨嗓音哽了几分,没有说出实情。 早在父亲母亲的黑棺抬进京城那一刻,裴临渊没有陪在她身边,她就打消了告诉他真相的念头。 终究是她一人的丧事,又何必坏了他迎娶心上人的喜庆。 裴临渊不知她心中所想,而是淡淡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那他们不回来也罢,你全权代表阮家出席即可。”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 看到门口的红缨长枪,裴临渊又驻足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把枪拿了出来?” 阮惊梨怔了怔,低声应道:“放太久落灰了,拿出来擦一擦。” 裴临渊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阮惊梨蜷紧手心,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 这次之后,裴临渊没再踏足梅苑。 他每日除了上朝就是陪着江渡月游玩,走遍整个京城。 阮惊梨宅在院子里,一步也没跨出过王府,一个人在房间默默收拾着东西。 中秋节这日,阮惊梨去铁匠铺领了定制的护心铠甲。 随后提了一壶酒去了阮家祖坟,拜见父母。 绵延起伏的山地,密密麻麻耸立着大大小小上百座坟丘。 阮家世代从军,无论男丁女丁皆骑战马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旁人凯旋而归,但她的叔叔伯伯和各族兄长,都是躺在棺柩被将士们抬回来。 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四肢不全,还有的仅剩一副残血铠甲。 但无论他们是何种牺牲方式,都被阮家军众将士带回家落叶归根。 看着面前紧挨在一起的两座新坟,阮惊梨将酒壶里的酒在墓碑前缓缓倾洒。 “爹,娘,每逢佳节倍思亲,女儿来看你们了……” “你们总说惊梨自幼体弱多病,吃不了风沙的苦,所以将我留在京城娇养着。可我身上流淌着阮家血脉,有你们这样的爹娘,又怎会是个吃不了苦的女娇娥?” “还有五天,我就会穿上娘的铠甲,戴上爹的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