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那份还他自由的离婚协议被醉酒后的裴言川撕成碎片。 可他们都清楚,他们之间的问题早就不是逃避协议可以解决的。 伦敦的初雪不是北京的秋雨,姜稚京早不会被寒冷困在他的身边。 裴言川在那晚和方清芷分道扬镳,三天后,他又一次来到了伦敦,盘下了离姜稚京最近的杂货店,只为和她感受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 他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姜稚京的质问。譬如为什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亦或者是把他大骂一通,毕竟如今的她看起来比以往有底气太多了。 可姜稚京眼睛没什么情绪,没有诧异也没有惊喜,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因为他脖子上的那道疤恍惚了一下,然后就镇定的不像样子。 她轻轻推开了裴言川,批在肩上的大衣掉落在地,女人从容地走进了杂货店,买了一把伞,又走到了裴言川面前。 「我已经不爱你了,裴言川。如果你来到这里只是巧合,那我希望你能尽量避免和我的见面。如果不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到底什么更重要。」 裴言川垂眸,在女人将要离开时攥住了她的手腕。 脖颈处的疤有些骇人,裴言川意识到了,撤了撤高领毛衣。 「雪太大了,稚京。」他说:「刚好,我们谈谈。」 姜稚京没有拒绝,已经过去一年了,有些事情确实要说清楚。 走廊下只有他们两个人,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之间隔得很远,那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国内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所有对你不利的言论被撤得无影无踪。岳父入狱的事和方韵文有关,我找了人,去跟着方韵文查当年的案子,果然疑点重重。很快就能有个结果。」 裴言川声音卑微:「那时的事是我假戏真做,模糊了友情和爱情的界限。但最初,我确实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我已经懂了,稚京。这一年我活的无比煎熬,我已经懂得如何去爱人,如何给人安全感。那个孩子的离世我也痛不欲生,午夜梦回,我也梦到一个长得像你又像我的小孩牵着我的手喊我爸爸。稚京,我真的很痛苦。」 「我以为看着你一点点变得更好我就能放心。可我一边看着你闪闪发光,一边又在害怕。我懂了,我真的明白了。那种担惊受怕夜不能寐的日子。我不求你可以原谅我,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去弥补的机会。」 他眼神炙热,只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姜稚京看,他用卑微又可怜的眼神看着姜稚京,意料之内看到了女人泛红的眼眶。 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感性的人,可感性的人绝情起来,比谁都狠心。 「五年前,我每天做梦都梦见你和我讲这些。可没有,你甚至不愿意陪我去医院。裴言川。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我以为自己疼得要死了,让你陪在我身边,只是希望自己生前最后一面见的是你,不是冰冷的注射器。」 她的声音很柔和,嘴角甚至泛着上扬的弧度,可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扎在裴言川心里的刺。 「不是方清芷。」姜稚京摇了摇头,笑得无奈又苦涩,眼圈还是红的,看得裴言川心都要碎了:「从来都不是方清芷。是我自己,解不了自己的心结。」 「同学聚会上我听到你承认她是你女朋友,我的第一反应是羡慕。裴言川,你没发现吗?自从我们在一起,身边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祝福。你怨我的父亲不接受你,可你的朋友何尝接受过我呢?你说的对,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确实很可怕,我每天跟在你身后,唯恐你哪天不喜欢我,我就会顷刻间一无所有。我需要安全感,需要爱,需要你坚定不移的选择。可裴言川,那都过去了。过去很久很久,我已经不需要了。」 「稚京。」他喃喃出声,因为女人的控诉如坠深渊。 「五年来我看得出,自己对你而言没有那么重要。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爱很多人。那个孩子死之前我给过你机会,方清芷出现后我还是给过你机会,就连同学聚会上记者涌进来那一秒我还在搜寻你的身影。可我们都错了,他们才是对的。不适合就是不合适,怎么都不合适。我过怕了那样失去自我的日子,如果你真的想要补偿,就去把离婚协议签了,回国,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当做这辈子没有遇见过我。」 话说完,裴言川想替她擦擦眼泪,可姜稚京自己从包包里拿出了纸巾,为躲避他的触碰下意识地后退。 这副模样让裴言川想起了他第一次把方清芷带回家那天晚上,他准备了两碗姜汤,可方清芷又哭又闹,让他忘了一份。 那时候,姜稚京看着她,严重似有千言万语,可终究没有开口。 爱情,就是这样,等到需要把话说清楚的时候,要么是结合,要么是分别。 「我......」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姜稚京的视线向别处望去,眼睛里又恢复了神采,再也没有了他。 他顺着那双眼睛看过去,看到了洁白大雪中,一身黑衣的男人撑着伞,迈巴赫停在他身后,可男人还是亲自撑伞来迎。 「哥哥。」他听到姜稚京唤道。 一年前在画展上让他滚的男人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他忽略了裴言川,把白色的羽绒服罩在了姜稚京身上。 「出来的这么急,都不知道看看天气预报,非要来买的话叫我来就可以了,哪需要我们大小姐亲自跑这一趟。」 姜稚京自然地搭上他的臂弯,露出放松又自然的笑容。 直到那双身影马上就要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姜稚京也没有再多看自己一眼。 她的话说的够明白了。 他和她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了。 刚刚被舍下的大衣还孤零零地躺在雪地里,可裴言川失去了去捡的力气。 女人在雪地里的单薄身影让他下意识地为之揪心,他忘不了过去的她有多孱弱。 所以他抛下了自己的原则,如此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可结果,是真正彻底的失去。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伴着皎洁月色,出人的恼人。 裴言川动了动被冻得僵硬的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下一秒体内温度升高,裴言川一下子就活了。 「裴总。不好了,出意外了,方小姐她,从精神病院跑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