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定睛一看,只见父亲一身戎装站在她面前,而他那双对她向来慈爱的眸子此时满是失望。 “不孝女!我卫家世代忠烈,个个为国家大义捐躯,而你为了一己私情,背弃了将门的风骨和尊严,简直就是我卫家的耻辱!” “沈念,好好看看那些战死的将士们,你对得起他们的牺牲吗!” 父亲的声音四面八方传来,犹如把把锋利的刀刺穿沈念的心,撕心裂肺的疼。 她‘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爹,女儿知错……” 突然,父亲和母亲的身影开始远去,巨大的惶恐将沈念淹没。 她紧缩的瞳孔颤了颤,拼命想抓住他们,可触碰到的只有一片虚无。 一瞬间,她彻底崩溃。 “爹!娘!不要离开我,我知错了……我不要了,我不要贺昭了!” 一阵天旋地转,沈念猛然睁开眼睛,竟直接对上贺昭近在咫尺的眸子。 四周霎时死寂。 沈念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贺昭,两人的身躯毫无间隙的贴在一起,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 沈念来不及收敛眼中的惊慌,慌地松手后退:“对不起……” 可贺昭竟一把抓住她,重新将她禁锢在怀,鹰爪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你刚才说的不要我了,是什么意思?” 第7章 气氛僵凝。 沈念几乎快被贺昭眼中的愠怒压得喘不过气。 她张了张干裂的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面对沈念眼角的泪和沉默,贺昭心中烦乱交织。 明知道她说的是梦话,可他就是没由来的烦躁。 最终,沈念死死抑住心口那浓烈的坠疼,用力抽出手背过身:“没什么。” 见此,贺昭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着脸起身离开。 听着男人远去的脚步声,沈念想到刚才的梦,揪着被角的手不断发颤。 父亲一向疼爱她,一定是对她失望至极,才会在梦中说那样的话。 是她不好,是她为了一己私情罔顾身为卫家之后的傲骨,愧对了跟她出生入死的将士们…… 沈念深吸口气,将泪水逼了回去。 无论如何,她往后要为自己而活,为天下太平而战。 自这天过后,沈念和贺昭再也没碰面。 直到这天,小晚突然来传话:“夫人,宫里来人传皇上口谕,让您快些入宫,好像是有大事。” 沈念听到这话,不安瞬间攀上了心。 但她也来不及多想,忙换了身衣服进了宫。 没想到才到太极殿外,就看见里头站着蛮疆使臣。 而皇上坐在龙椅上,脸色凝重,一旁的大臣们也满脸紧张。 使臣举起手里的一袋东西,趾高气昂:“是我们蛮王给陛下的一份见面礼,还望陛下笑纳。” 说着,将布帛朝地上一扔,一颗人头当众滚了出来,吓得众人倒吸口凉气。 定睛看去,竟是他们朝中派去谈和的使臣! 蛮疆使臣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毫不遮掩地挑衅起来:“你们大宴朝自古以来重文轻武,除了卫大将军,根本就没有一个武将拿的出手。” “可惜卫家血脉凋零,如今你们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我们蛮王说了,只要你们将月心州的领土割让出来,我蛮疆古国还可考虑与你们谈合。” “不然蛮疆必定会踏破大宴国门,到那时血流成河,你们……” 没想到蛮疆使臣还没说完,一柄长剑就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回过头,惊恐看着沈念凛冽的脸。 沈念抽出剑,冷眼看着他倒下:“我大宴天朝,岂能让尔等鼠辈染指,只要我沈念活着一日,你们就休想踏入我朝疆土半步!” 她的声音震耳发聩,所有人都被她身上的气场给震慑住了。 恍惚间,他们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战无不胜且令敌军闻风丧胆的的卫家女将军。 死寂中,沈念拱手下跪:“请皇上饶恕臣女殿前见血失仪之罪,但臣女再请旨皇上准许我带领将士出征,誓死守护我朝疆土!” 皇上从震惊中过神来,看着沈念的眼里满是欣赏。 原本以为沈念为人妇多年,会失了作为将领的杀气,不想她身上依然有那股狠劲在。 “好!不亏是卫家之后,朕封你为镇北大将军,即日出征,捍卫我大宴的领土!” 沈念高举双手接过帅印:“臣女领命!” …… 沈念回府里,太阳已经落山。 才进后院,就被贺昭叫住。 “沈念,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转过身,只见贺昭黑着脸走来,而他手里抓着那枚自己放在梨朝朝手里的玉佩。 事到如今,沈念已然不再想多说,她缓声道:“……我只是成全你们。” 面对这样的回答,贺昭心底‘噌’地冒气一股无名之火。 “当年以军功交换和我成亲之人是你,如今说不想要的人也是你!” “沈念,在你眼里,姻缘就是可以任你扔来扔去的玩物吗?” 听着男人凌厉的言辞,沈念心一紧。 她何尝想舍弃这段姻缘,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不过是想明白了而已。 何况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见沈念不说话,贺昭眉目一沉:“这枚玉佩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东西,如今你不想要,我也不会再拿回去,那就扔了吧。” 说着,他抬手就把玉佩朝池塘扔去。 可下一瞬,沈念猛然抓住他的手。 感受着她掌心的颤抖,贺昭转过头,只看见她那双通红的眼睛。 第8章 沈念慢慢按下贺昭的手,眼睫颤抖:“要是把它丢了,想必梨姑娘也会觉得可惜。” 玉佩代表着情意绵长,象征着美好的寓意,丢进不见天日的水下确实可惜。 贺昭看着她,眼底浮起抹茫然。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不透沈念,也是第一次这样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沈念……” 贺昭想问些什么,可说出口的始终只有她的名字。 沈念却低着头,转身走了。 一步一步,她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只是那单薄的双肩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颤抖着。 贺昭看着沈念的背影,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似是空了的胸膛。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种怅然所失的不安感。 寒风萧瑟。 沈念回到房间坐到梳妆镜前,她擦去唇脂和胭脂,取下发簪和步摇,青丝如瀑而下。 她拿出当年被贺昭斩断又重新缝好的发带,将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 镜中的自己柔情慢慢褪去,眼神逐渐坚毅。 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沈念有些恍惚。 她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自己了。6 从前的她为了贺昭脱下战袍,收敛锋芒,只为做一名识大体知进退的家中主母。 如今的她为了天下百姓重新穿上盔甲,手握长枪,征战沙场,只为做回曾经那个杀伐果决的将军。 “夫人,您这是……” 端茶进来的小晚见沈念这模样,一下愣住了。 沈念却拿出一袋银钱递给她:“小晚,我要出征了,你从小到大跟着我出生入死,我不想让你继续跟着我受苦。” “这些钱你拿着,找个好人家好好的过日子吧。” 听了这话,小晚愣了愣后就放下手里的茶,直接跪下:“夫人,奴婢也是从卫家出来的人,既有战事,奴婢怎么能抛下你独自离开,无论生死,奴婢都誓死跟随!” 一字一句,仿佛焰火烧在沈念的心里,温暖而感动。 她红着眼将小晚扶起:“好,那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同共生死。” 次日。 天还没亮,身穿银色盔甲的沈念缓缓推开贺昭的房门。 她想在这最后一刻,再去看一眼那个曾经占据了她所有心神的人。 从此以后,她就会将他彻底从心里除去。 只是没想到,又是一股酒味扑面而来。 贺昭就像上次那样,伏在桌上睡着了,浑身酒气。 沈念皱着眉,眸中略过丝复杂。 听说梨朝朝的病又重了,他许是又在担忧梨朝朝的身体,又或许是在为他们不能相守而难过…… 沈念叹了口气,拿起榻上的披风轻轻盖在贺昭身上。 她伸出手,隔着一寸的虚空描摹他的眉眼:“等我出征后,我们和离的圣旨就会下来,你和梨朝朝也会了却夙愿。” 半晌,沈念收回手,再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伴着她远去脚步声,贺昭沙哑的呓语在沉寂的房中回响:“沈念……” 城门外。 二十万大军整装待发。 沈念手持红缨枪站在三军前,扫视着众将士,身上那股杀伐果断的威压犹如雷震。 “将士们,蛮疆占我边境,害的我大宴百姓流离失所,此行必将蛮贼斩杀,护我大宴安稳,不灭蛮贼,势不返京!” 当沈念说完,所有将士举枪齐声附和:“不灭蛮贼,势不返京!” 沈念翻身上马,转头望向陆府方向,目光深远。 此一战,她也许能大胜而归,也许战死沙场。 无论将来是何,她与贺昭都再无交集了。 沈念收回视线,沉声大喊:“启程!” 号角嘹亮,赤色的卫家军旗覆盖大道,他们踏碎冰雪,再没回头! 第9章 贺昭只觉自己深处在黑暗中,周遭一片死寂。 恍惚间,一束光照来,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沈念身着银色盔甲站在那儿,手中长枪散发着冷凛的光,高束的长发和着红色披风飘摇。 她背着光,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眉眼。 “沈念?” 贺昭心头莫名一紧,下意识地要追过去。 可那抹身影却转过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