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霜感觉自己的存在特别突兀，而且尴尬。

　　她站起身，笑了笑：“娘娘，是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我先走吧。”

　　“不用。”璟华出声拦停她的动作，“我还有事，你留下来吧。”

　　说完，他转身看向天后：“母后，您不用再费心思，我心里，只有瑶瑶一人。”

　　天后的心思被戳破，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道：“璟华，你还年轻，你需要一个家庭，难道你要孤独终老吗？”

　　璟华想都没想就说：“我一个人过得很好，而且我有妻子，她叫灵瑶。”

　　话落，他微微颔首算是辞别，转身走出了这座宫殿。

　　而从始至终，璟华都没有看齐明霜一眼。

　　齐明霜脸色苍白，唇上的口脂都被咬掉一块。

　　过去了整整三个月，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只有灵瑶？

　　一个死人，凭什么占着她爱的人这么久？！

　　齐明霜缓缓攥紧垂在身侧的手，眼底划过一抹狠厉。

　　离开了天宫，璟华没有回到自己的宫殿。

　　他不想回自己家，不想回到那个早已经没有灵瑶的地方，却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最后他还是去了幼时最喜欢跟灵瑶一起去的灵市。

　　今天无疑是个好天气，灿烂的阳光透过路边梧桐树的叶子漏下来，稀稀疏疏的。

　　灵市向来热闹，不免有几对并肩而行的伴侣。

　　璟华从他们中间走过，面无表情，可心里却想起灵瑶。

　　两人成婚后的这三百年，似乎都没有这样逛过什么地方，他们都太忙了。

　　但主要忙的人，还是璟华。

　　他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等突然回神时，他心中忽而就响起裴禄所说的‘癔症’。

　　思及此，他便转身就去了司命殿，想要找找有关这件事的典籍。

　　司命殿内拥有一座四海八荒都难得一寻的宝藏藏书阁，几乎大部分的典籍都囊括其中，也包括不少罕见的宝物。

　　他在司命仙君的陪同下，开始在这茫茫书海中寻找想要的东西。

　　“梦魇劫？”

　　这三个字让璟华内心一震，他瞬间就想起了裴禄所说的灵瑶常常做的那些梦。

　　鬼使神差的，他将那册典籍取了下来。

　　“殿下，这也并无几分真，都是没有证实过的传说。”

　　司命仙君在一旁轻声说着，璟华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分，只是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越看下去，璟华就越心情沉重。

　　正如裴禄所说，这不是病，是劫。

　　忽而藏宝阁正中央的那块往生静开始剧烈颤动起来。

　　司命仙君立即去查看了，只见镜中逐渐显现出人间的画面。

　　灯火葳蕤，街市上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璟华这才想起，按照人间的时间，今日正好是除夕夜了。

　　他抬眼看过去时，一张熟悉的面容在角落里吸引了他的视线。

　　一袭红衣，笑得明媚又张扬。

　　璟华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在看清那人面容时浑身一僵，如坠冰窖！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心脏越跳越快，在胸腔中如雷般震响。

　　不……不可能！

　　怎么会是她？！

第二十章

　　璟华活了这么久，从来没遇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他死在三个月之前的妻子，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人声鼎沸的人间，出现在这面往生镜里。

　　不知从哪儿来的寒意从璟华脚底升起，顺着背脊爬至头皮，让他一阵颤栗。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镜中的画面，连眼皮都不眨，试图从上面寻找出来一点蛛丝马迹来证明她不是灵瑶。

　　可是，失败了。

　　不管看多久，看多少次，璟华都不能证明那只是一个和灵瑶长相相似的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灵瑶……明明就早已魂飞魄散，无法入轮回道了！

　　就在璟华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时，司命仙君从旁边走近。

　　他像是在和璟华说话，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简直就是奇迹，没有前身魂魄的人难道还能够转世轮回吗？”

　　“这女子的生死薄不假，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凡人，可这到底是为何？”

　　璟华浑身一怔，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司命仙君。

　　他眼中的疑惑和惶恐有些来不及遮掩，只是心中依旧是一片惊涛骇浪。

　　司命仙君还在说，只是这次，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三个月前，她生了一场大病，那些大夫都说已无药石可医，但神奇的是，她挺过来了。”

　　尽管很轻，可璟华还是听清了。

　　他彻底愣住，大脑一片空白。

　　三个月前……挺过来了？

　　一个和灵瑶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恰好三个月前要死的时候奇迹般地活下来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她……就是灵瑶？！

　　璟华突然回神，再一抬头，镜子里那抹红色的身影早就没了踪影。

　　“司命，我能看看生死薄吗？”

　　司命仙君点了点头：“当然，只是人各有命，是无法更改的。”

　　说罢，便取来了生死簿，翻到了方才那女子的那一页。

　　璟华盯着那个名字，眉心微微皱起。

　　福禄公主……

　　公主？

　　璟华忽而想起自己曾做过的那个梦，那奢华轿辇上和灵瑶同一张脸的公主。

　　福禄公主，灵瑶。

　　还有……裴禄。

　　璟华在几秒之中迅速冷静下来。

　　他看着生死簿上的那些文字，很快就意识到三个月前灵瑶的死亡，或许有蹊跷。

　　那时，璟华在灵瑶后事当天昏了过去，做了那个荒诞的梦。

　　醒来赶到昆仑山后，师兄告诉他灵瑶已经彻底消失了。

　　从始至终，都是旁人说她消散了，可他只看到了她的衣冠冢，没见过她消失的场景。

　　越想，璟华的心就悬的越高。

　　如果灵瑶的魂魄还在……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瞒着他？

　　璟华大步离开了藏书阁，脚下步伐越来越快。

　　他匆匆忙忙赶到昆仑山下，却陡然想起什么。

　　深吸了口气，璟华还是唤醒了山门处的封印：“师兄，是我。”

　　“太子殿下莅临，有何贵干？”

　　“师兄”璟华嗓音干涩沙哑。

　　话就在嘴边，可璟华不知道该怎么问。

　　灵瑶真的消失了吗？这个问题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他希望师兄没骗他，可他又希望师兄骗了他，至少这样，灵瑶还好好活着。

　　沉默半晌，璟华压下起伏的情绪，缓了口气：“没什么事，只是想求证一件事。”

　　“瑶瑶她……在人间过得还好吗？”

第二十一章

　　师兄沉默了一会儿。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变了些：“太子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璟华不自觉攥紧了衣袖。

　　“师兄，您和师父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

　　尽管他和灵瑶和离是事实，但他心里还是观念着师父和同门师兄弟。

　　他不想用“骗”这个字来把事情搞得太歇斯底里，他只是想知道，灵瑶究竟还是不是入了轮回。

　　但师兄的情绪却很明显的变了：“瞒着你？在下岂敢欺瞒堂堂太子殿下，师弟，我曾将你视作手足，师妹的离开不是你的错，你要学会放下，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璟华当下心里就有了答案。

　　他什么都没说，师兄却主动提起了灵瑶。

　　她的死，一定有蹊跷。

　　知道从师兄的口中问不出什么，璟华抿了抿唇：“我知道了师兄，我就是常常还会梦见瑶瑶，梦见她在哭。”

　　师兄顿了顿：“梦都是相反的，殿下不要太想不开了，珍重，太子殿下。”

　　“嗯。”璟华低应了声，“师兄，师父也要多注意身体，我不打扰了。”

　　转身离开，他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复杂。

　　静坐了片刻，璟华便调转了个方向，去寻一个人。

　　裴禄看完最后一位病人后，便起身背起草篓准备去药山上采摘一些常用的草药。

　　刚出门就撞上了璟华。

　　“医仙大人。”

　　裴禄抬眸看去。

　　在看清那人面容，微微一怔：“太子殿下？”

　　璟华上前几步，走到了裴禄的面前，眼底深意不明地看向他：“医仙大人，几日不见，近来可好？”

　　他一身玄衣，神情礼貌淡然，可裴禄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威胁感。

　　回过神，裴禄淡淡一笑：“多谢殿下关心，在下近日安好，不知殿下今日来是？”

　　他可不觉得璟华来找自己是为了闲聊或是叙旧，毕竟两个人有交集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有什么Finition citron旧可叙。

　　“的确有点事情，可能会耽误些时间，医仙大人这是忙着采药去？”璟华询问，可语气分明不容置否，像是今天不说清楚就不会离开。

　　裴禄笑笑：“不忙，进去说吧。”

　　两人在桌子前面对面坐下，璟华看着桌上的琉璃杯盏，笑道：“这杯盏，我妻子很喜欢。”

　　“不知道医仙大人是否听闻人间近日有一出奇闻？”

　　裴禄抿了口杯中的茶水，瞳孔微乎其微地颤了一下。

　　“听闻人间有位公主极为受宠，不过三月前患上了无药可救的怪病，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偏偏又神奇地活过来了。”

　　“真像是有如神助。”

　　“除此之外，公主的封好名为福禄，你怎么看？”

　　裴禄的心脏倏地停了拍，但脸上镇定地没露出一点异常。

　　他不动声色地将问题抛了回去：“在下竟不知殿下还有这般闲情雅致听听人间的事儿，殿下怎么看？”

　　璟华向来是个温和的人，可现在他的眼神竟带着些许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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