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磨蹭了许久,直到午时才坐上去马邑的车。
裴老爷和裴夫人是合葬,墓地很大并不算难找,只是周围长了不少的杂草。 我在碑前点了火盆,在里面烧了纸钱。 当年裴老爷出事,听说是被人举报贪污受贿判错了一桩大案。 其中牵连不断,马邑的很多高官富商都被抓了进去。 人被捆了跪在菜市口,黑压压一片,挨个砍脑袋。 听说整整砍了两日才结束,大司寇行刑,几个刽子手连午饭都顾不得吃,大刀都被砍钝了几柄。 血流成河,后来下了大暴雨冲洗了半月才将地上的血洗干净。 抄家前一夜,裴夫人给下人发还了所有的卖身契,还没人给了十两银子,放还了家里的仆人奴婢一条生路。 连带着我,她也只是抹着眼泪说:“轻鸢,你不能嫁给裴屹了,我也给你找不了什么好人家了,往后的日子你就自己走吧。” 我那时哭着说不走。 是裴家收留了我,裴家出事我怎么能走。 可裴夫人直接将我赶出门外,紧紧关上了大门。 至于裴家的那些奴仆,自古就是树倒猢狲散,一夜之间全都散了干净。 行刑的那一日我也去看,看的我浑身发抖,噩梦都做了月余。 我瘫软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膝盖全身颤抖。 我好恨,也好怕,暗中滔天的惶恐蔓延全身,令我一个弱弱胆怯的女孩咬在了自己胳膊上,满嘴的血腥味。 最后,裴家只活了两人。2 我和裴屹。 裴屹是年少叛逆,当时他不知何事与裴老爷大吵,便上演了一出离家出走的戏码。 足足有半年时间没回来。 裴老爷和夫人都急死了,后来传信才知道他是赌气出门游历去了。 但是还没等他回来,裴家的变故先来了。 来抄家时,那些官员问及裴屹的下落,裴老爷和夫人都哭着说:“赌气跑出去被劫匪杀了。” 只为保裴屹一命。 我跪在地上,零星火光在风中燃烧,四周寂静,只有风声呜咽的声音。 “伯伯,伯母,轻鸢来看你们了。” “裴屹……裴屹如今也出息了,他是人人畏惧的九千岁,半年前就把当年那些陷害你们的人杀了干净。” 只是沉冤昭雪却不知会是何时。 当年无论是查案的,还是被查的都牵连太多。 若想要翻案,几乎要将整个朝堂都全部翻过来洗一遍。 我添了一沓纸钱,火苗舔舐着,嘶鸣着,像是亡灵在呜咽哽塞。 …… 我离开下山时,遇到了前来祭奠的裴家人。 他们是裴老爷的一些叔伯兄弟们。 见到我,他们先是疑惑地看我,随后眼神变成笃定。 不知是谁说了句:“是宋轻鸢那个灾星!” 我不想与他们争执,立马快步朝着马车走去,让车夫赶快驾车离开。 他们则气势汹汹的想要上前抓住我。 还好在最后一刻,随着车夫“驾!”的一声,将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我在裴家的那些年,一直有人想要将我赶走。 他们和裴夫人说:“宋轻鸢天生就是个扫把星,出生就把她母亲克死了,后来克死父亲,现在又来你们家,你们还是赶紧把她送走。” “可不是,我找人算过她的八字,命硬的很。” 后来他们一语成谶。 裴老爷出事了,我去送葬,裴家人追着我骂。 “你灾星还有脸来,赶紧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当初要不是我你来裴家怎么会出事?” “宋轻鸢,你活着就会害死更多的人,你这种人不配活着!” “谁碰上你谁倒霉,看谁以后还敢收留你。” 他们的话,像是一把利剑。 我也把一切的错都归结于我是个灾星。 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那个雨夜里跪在墓碑前赎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