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郎情妾意,仿佛彼此是此生挚爱。 云岁晚却有一瞬间的恍惚,父兄去世那年,她伤心过度,染上时疫高热不退。 那年萧井元也红着眼,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说了一样的话。 她从没想过,再听见萧井元说这句话时,会是这样的情景与心情。 云岁晚默默别过头,走到宫人身边:“发生了什么,细作在哪?” 东宫的总管连忙对着小太监招了招手,少倾,小太监抬上来一具婢女的尸体。 总管战战兢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婢女不知怎的,今日忽然在井边暴毙,咱家发现她的尸体时,才看见她的胸前纹着契丹的狼图腾!” 契丹近日又是大军压境,又是潜派细作……只怕大战在所难免了。 云岁晚秀眉紧蹙,附身去查探那婢女的尸体。 却不想下一刻,那尸体陡然睁开眼,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朝着云岁晚直直刺来。 云岁晚瞳孔震颤,又惊又骇! 距离太近,她来不及多想,侧身避开,却见那婢女唇角勾了勾,手中利刃直奔萧井元而去! 云岁晚的心骤然紧缩,飞身上前去拦:“殿下小心!” 可话音未落,她就看见安锦奋不顾身挡在了萧井元身前,那匕首寒光一闪,直直刺进了安锦的小腹…… 见只是刺中安锦,那婢女毫不犹豫抽刀,再次往萧井元刺去! 但云岁晚已经到了她的跟前,赤手空拳与她缠斗起来。 云岁晚没有武器,手臂硬生生挨了一刀,才将那婢女擒住。 她正额尖染了薄汗,正要拷问婢女:“刀上可有淬毒?” 那婢女轻蔑一笑,咬碎了藏在嘴里的毒牙,猛然喷出一口黑血死了…… 云岁晚思虑一转,连忙让总管去上报圣上,彻查东宫。 说完,她回头想去探查安锦的伤势,却见东宫的女医面色死白跪在地上,声音发颤:“禀,禀殿下,安姑娘腹中胎儿保不住了……” 云岁晚呼吸一滞,抬眸又对上萧井元猩红的双眸。 他如看仇人般看着她,如地狱阎罗般冷冰冰质问她:“若你不躲,安锦又怎么会出事。” 第7章 “如若不是你无能,孤的孩子怎么出事?” 仿佛一块冰从天而降,把云岁晚冻僵在原地。 她扯了扯唇角,却什么都说不出。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躺在那里的人是她。 可如果,躺在那里的人是她,萧井元也会如此哀恸吗? 云岁晚不敢去猜。 两小无猜的情谊有了别人,有了裂痕,或许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萧井元没再管她,因为太医来了。 他小心翼翼抱起安锦,直接入了他的寝殿,宫人也慌乱跟着去伺候。 短短一息,熙熙攘攘的大殿空了下来,只剩下云岁晚一个人。 她面色发白,独自出了东宫回了将军府。 踏入将军府那一刻,府中瞬间慌乱起来,直到祖母杵着拐杖急忙走到她面前,颤着声音问她。 “好孩子,怎么把手伤成这样!?” 云岁晚这才发现,她的手被刺伤后便一直没处理。 如今鲜血已经浸透衣袖,看起来格外骇人。 “快,快去请大夫,往宫里递牌子,请太医来!”老太君急的眼框都红了,吩咐下人。 云岁晚脱了力,缓缓将头靠在她的身上:“祖母,不必去请太医了……” 她在东宫受的伤,萧井元从始至终都没多看她一眼,更别说让太医为她把脉处理伤口。 如今所有的太医都在东宫,萧井元不会放人的。 老太君不甘心:“总要试试。” 她小心翼翼搀扶着云岁晚,带她回到寝卧躺下。 不多时,云岁晚便发起了高热。 她看着祖母忙前忙后照顾她,又在恍惚间听见下人来报:“老太君,如今太医都在东宫,太子殿下不放人。” 老太君的脸色渐渐颓败下来,母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年,只无力说了句:“……罢了。” 云岁晚顿时红了眼,艰难抬起手握住老太君:“祖母,还有民间的大夫呢,我不会有事的。” 祖母轻轻拍了拍云岁晚,又别过脸去,不愿让云岁晚看见她脸上的泪。 但云岁晚还是看见了。 祖母的泪好似落在她的灵魂上,滚烫到让她的心发酸。 这一瞬,她好后悔好后悔。 如果早知道和萧井元羁绊过深,会让她的亲人这么难过,她一开始就不会靠近萧井元…… 沉思间,她渐渐昏睡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朝阳落入窗台。 云岁晚挣扎着起身,才发现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痕已经缝合了,用的是宫里的金疮药。 她也不再发热,只是喉咙有些干哑:“祖母……” 门外的婢女听见呼声,连忙冲了进来扶住她:“小姐,老太君这几日累着了,才刚歇下。” 云岁晚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她又安静养了三天的伤,陪着祖母没迈出将军府一步。 外面萧井元和安锦的流言纷纷扰扰。 云岁晚从流言中得知,安锦已经没了性命之忧,但腹中孩子没了。 萧井元为让安锦做太子正妃,在圣上殿前长跪不起,以绝食逼迫圣上。 但云岁晚只偶尔翻看安锦的诗集,每每读到那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时,她都会想起父兄,想起边疆那些马革裹尸的将士。 她想了很多人和很多事,却再也没提起过萧井元…… 伤口拆线那日,云岁晚重新领了兵权进宫面圣。 到奉天殿前时,她正好看见萧井元跪在殿外,求娶安锦作为正妃。 云岁晚恭敬朝他行了一礼:“殿下。” 萧井元背脊笔挺,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你好了,可安锦替孤挡了一刀,再也不能有孕了。” 云岁晚垂着眸,没接话。 如今若是时光回溯,那天的事情重演,她会做出与那天一样的抉择。 见云岁晚许久未接话,萧井元这才抬眸看她,眼里满是讥讽:“如今你又来做什么。” “来阻止父皇册封安锦为孤的正妃?” 就这一刻,云岁晚心里一直顾念的幼时情谊也断了。 她与萧井元,往后再见,便只是知晓名字的陌生人了。 恰逢此时,殿内的通传声响起:“宣云少将觐见。” 云岁晚笑着对着萧井元行了礼,在他诧异的目光中转身走进奉天殿,只在风中留下一句。 “臣从未打算阻拦殿下,臣祝殿下得偿所愿。” 第8章 看着云岁晚洒脱进殿的背影,萧井元的心没来由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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