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想到,或许这就是萧书婉用自己的性命,向她发出的最后宣战。 她记得萧书婉厉声对她说。 “如今,你尚且不能与傅风棠举案齐眉,你就天真的以为,等他称帝,你们便能相守以沫?” 后来萧书婉声嘶力竭的对着她说。 “你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与别的女子恩爱,甚至与别的女子生下孩子吗?” “李若晴,其实你与我别无二至,你与傅风棠是注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李若晴当时对此不屑一顾,只觉得萧书婉在垂死挣扎。 如今,她的心里,到渐渐生出一丝无力的凄凉感来。 恍惚间,她忽然想起幼时,有一次父皇因着一点小事,狠狠训斥了母后。 晚上她看见一向端庄的母后坐在床边偷偷的,摸着眼泪。 后来,她问母后,那件事原本便与母后没有关系,父皇为何要怪罪母后,母后又为何不辩解? 李若晴记得,母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对她说。 “你父皇是帝王,有诸多的身不由己,不可说的心酸,比常人多出许多……” 她当时对母后说;“可父皇的身不由己,为何要母后承受?” 李若晴依稀记得,母后的身子明显的僵住了,沉默了好久,然后才开口道。 “若晴以后,千万没入帝王家,嫁一寻常贵胄,安稳一身便好……” 她看着宫墙内,四四方方的天,李若晴只觉得心中泛起阵阵酸楚。 萧书婉是安平郡主,忠烈之后,一朝暴毙,不管真相到底如何,傅风棠都需要给燕楚臣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至于皇后之位,她本身便不甚在意。 或许……傅风棠之所以如此对她,是因为真的有说不出的苦衷呢…… 是不是我在等一等,等风棠哥哥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一切都会好起来呢…… 李若晴在心里暗想。 然而,她心底最薄弱的地方,隐隐透出一股无力感。 她像一个快要溺毙的人,拼命的要找到一切可能的救命稻草,然后紧紧抓住,交托着自己最后的身家性命。 第三十四章 这一月间,李若晴总是梦到幼时,还在南疆的日子。 但在梦的最后,无论多么美好的画面都会忽然之间暗下来,温馨的画面总会被刀光剑影所取代。 李若晴每每都会冒着冷汗清醒过来,喘着粗气,闷闷的捂着胸口。 看着窗外深秋一片萧瑟凄凉的情景。 李若晴心中更觉烦闷。 她起身想去院子里走一走,散散心。 李若晴走出殿门,忽然看到一旁围做一团的宫女们在窃窃私语。 她心下好奇,便悄悄的朝她们靠近。 “听说陛下昨日还朝了?” “可不是,南疆不过一荒蛮小国,怎么可能抵挡我燕楚铁骑!” “真是晦气!亏我还费心打点了一番,以为讨了个好差,伺候未来皇后,没有想到,竟是个被陛下厌弃的废人……” 李若晴呆愣在原地,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感到浑身冰冷,整个人打着寒战。 有一个宫女忽然转头,看见站在她们不远处的李若晴吓白了脸,两腿一软便跪了下来。 惊恐的叫出声。 “太子妃……” 另一个宫女却将不屑的说:“你怕她作甚?一个亡国公主,陛下又将她幽禁在此,不是摆明了厌弃她吗?说不定明日就一道旨意赐死了她。” “不,你胡说……”李若晴的声音颤抖着。 “胡说?太子妃娘娘,您的母国南疆,已经被我们陛下灭国了,您母后殉国,您父皇的尸首被我们陛下悬挂于南疆皇城外示众。” “也就只有太子妃娘娘您,被幽禁在此,不知道罢了。” 那名宫女说完,便趾高气昂的走了。 李若晴感到心头一阵绞痛,她的手脚发麻,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忽然只觉的一阵头晕目眩。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李若晴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却看见傅风棠坐在她的床边。 “晴儿,你醒了……” “可是渴了,我去给你倒点水……” 见李若晴醒过来,傅风棠连忙开口,又作势要起身倒水。 李若晴伸手拉住傅风棠的袖子,制止他起身的动作,声音发颤,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风棠哥哥……你当真灭了南疆?” 眼下,只要傅风棠说一声不是,就算再拙劣的借口,李若晴也愿意强迫自己相信。 可傅风棠眼神躲闪,不知如何开口。 李若晴定定的看着傅风棠,面色惨白,眼眶发红,嘴唇颤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你说你身不由己,所以我相信你还爱我,你说你是不得以才将萧书婉留在东宫,我便原谅了你杀了我的孩子……” “我一直以为,只要你当上皇帝,这一切就能结束了,你我便能从头开始……” “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傅风棠面色紧绷,喉咙发紧,艰涩的开口。 “晴儿,是我不好……” “可我竟不知,你口中的时机,是灭了我的母国!” 李若晴声嘶力竭的对着傅风棠质问,声音用力到沙哑。 她用力的喘着气,呼吸急促,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第三十五章 “晴儿,我这么做,都是……” 傅风棠见此情景,想上前替李若晴顺顺气,谁知指尖还没碰到李若晴,便被她侧身躲开。 李若晴喘着气,半晌才缓过神来。 “身不由己对吗?可你的身不由己,为何要我来承担……” “我守着你的承诺,一日一日的等着你,可没想到最后等来的,是我南疆灭国的结局。” 李若晴沙哑的声音,像刀一样,划过傅风棠的心头。 傅风棠声音颤抖,轻声解释道。 “晴儿,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我想给你这时间最好的一切,所以我努力的当上太子,却没想到处处受人掣肘,以为登上帝位终于可以按自己心意行事。” “没想到竟也不能如愿……父皇虽传位于我,但却把燕楚国玺,交由丞相之手,只有出兵南疆,丞相才能将玺印交还于我,我才能成为燕楚真正的帝王。” 李若晴痛苦的闭上眼,沉声道。 “所以,你就灭了南疆……” “傅风棠!” 她第一次唤出眼前人的姓名,声音艰涩而凄凉。 “从前也好,现在也罢,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在权势地位面前,你我这点情爱,如何能够与之相比?” “傅风棠,都说帝王薄凉,我总以为你会有所不同,可是没有想到,你也逃不出,那权力的桎梏。” “所以你将我禁足在此,不过是想隐瞒真相对吗?倘若不是我无意间撞破真相,你打算关我多久?一辈子吗?” 李若晴说完定定的望着傅风棠,眼中仿佛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傅风棠看着眼前的李若晴,心头竟涌上一股莫名的惊慌来。 “不是这样的……” 是我有愧于你,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我也怕这宫中居心叵测之人伤害到你,这才不得已将你禁足在此。 傅风棠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在心里无声的解释。 李若晴沉默着,她在等傅风棠的解释,可是看着同样沉默的傅风棠,她竟轻笑出声。 “傅风棠,你有你的艰难与不易,我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李若晴冷漠的看着傅风棠,声音冰冷的开口。 “立刻废了淑妃,立我为后,你的身边从此只能有我一个人。” 傅风棠僵在原地,他没有办法答应李若晴,淑妃是丞相的孙女,要废淑妃,必先动丞相。 他才刚拿回燕楚国玺,不能立刻就发落丞相,况且丞相虽有过失,但也算为燕楚鞠躬尽瘁,他断然不能无故苛责,伤了燕楚诸臣的心。 看着傅风棠的神色,李若晴心中哪里还能不明白,心头被巨大的苦涩凄凉之情包裹。 其实她心底不是不明白,这个要求,为着朝局傅风棠绝不可能答应她,可她心底总有一丝侥幸,她总觉得,傅风棠跟别的帝王,是不一样的。 此刻,她竟有些想笑,笑自己荒唐,笑自己自取其辱。 李若晴眼角不禁流下一滴泪来。 “傅风棠,现在一切真的结束了,你走罢,我累了,当是我李若晴信错了人……” 李若晴说完,再一次闭上了眼。 傅风棠的心一阵阵钝痛着,疼痛牵动着呼吸。 他浑身发冷,手指冰凉。 但也只能依言退了出去。 在走出关雎殿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忽然阴沉下去。 第三十六章 李若晴又一次梦到了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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