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年龄小,正是爱玩的时候。 每日待在家里早就烦了,总吵着想要出去透透气,想去找不远处馄饨铺孙大娘的小女儿去耍。 每次我都不让,她只能皱着脸和长风玩。 三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 长风也不爱和她玩那些幼稚的游戏,反倒是学起了写字读书。 他自八岁开始乞讨,从未去过学堂。 后来见我算账写字他鼓起勇气问我:“宋姐姐,你能不能教我读书认字?我也想学。” 那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大事。 就是长风的教育。 当天买菜回来的时候,我就特意去买了笔墨纸砚回来。 前面的铺子已经不卖糕点了,我就把一些不用的东西都收拾清理了,又铺了纸张,摆了砚台在桌子上,给大家做书房用。 平日里我就每日在这里教他一些字句、文章。 云姝也坐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这一日,两人正在背诗的时候恩一来了。 他已经很久没了。 还有元姜。 我的糕点铺子虽然不开了,但我私下还是会给他们做一些糕点带回去。 价格和先前一样。 不过,他们都是早上或者傍晚来取。 白日里,似乎都忙得很。 恩一笑吟吟地看我:“依我看,你不开糕点铺子,开个女子私塾也未尝不可。” 我一惊。 “哪有女子开私塾的?” 女子学堂是有的,但我不敢想。 先前在皇宫时,我听身边的宫女说过,皇太后就曾斥资开了一家女子学堂。 里面的全是读书的女孩。 不过里面读书的人,大多是达官贵人家的嫡女,庶女都没资格去听。 更别说我们这样的寻常百姓了,怕是连进门都没机会。 元姜从恩一身后走了出来:“如何没有?” “我的梦想就是开一家女子学堂,让我们女子也能读书。” 第22章 恩一和元姜很少一起来,我有些惊讶。 更让我惊讶的是元姜的话。 不过想想,又很符合她的性格。 行事作风像个女将军,想法什么的也从来不畏世俗的眼光。 她是女子,但整日里舞刀弄棒的被人议论也不在乎。 我说:“想法虽好,但实施起来太难。” 世人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 女子学堂,大多被世人抵制,或变成女子束缚的牢笼。 元姜摇头:“不,现在还不是机会。” 确实,现在朝堂上时局动荡,朝堂之下各地百姓也是苦不堪言。 还有不少人叫嚣着揭竿起义。 想要建立一个新的、以民生为重的新王朝。 我附和她:“现在……确实不是好时候。” 只是这样民不聊生的日子,也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不想元姜上前拉住我的手说:“我这次来是和你告别的,我打算离开平城了。” “告别?” 我有些诧异。 恩一朝我点头,元姜则继续说:“西北有匈奴来犯,我父亲要去西北守边关了,我此次打算同他一起去。” 我点头,顿时心中明了。 元姜的父亲是一名武将,是镇北王的下属,常年在外奔波劳累。 而她的母亲在生产她时落下病根,在她两岁时就离开了人世。 为了方便就把她送来平城的外祖父家里养着。 “你……此去也要上战场吗?” 元姜曾告诉我,她的愿望之一就是像她父亲那样。 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元姜摇头:“还不知,只是此去我恐怕很少会再回来,我会想念你的佛手酥的。” 我不想让气氛变得伤感。 于是转了话题问:“想吃就多回来看看我们,今天想吃什么?我让长风去买。” 元姜和恩一知晓我擅长烧菜,偶尔也会来我家吃饭。 见我这么说,元姜报了一堆菜名。 顿时,刚刚的感伤消散不少。 不多时长风就把需要的菜都买了回来,元姜想来帮忙,我直接将她赶出了厨房。 “今天你是客人,怎么还能让你下厨?” “如果你实在不知道干什么,那你就去和恩一一起教他们两个读书写字吧。” 我读过的书虽然不少,但云姝小小的脑袋里像是有十万个为什么。 每次给她讲故事,她简直问到让人抓狂。 元姜笑着出门,去和恩一一样做起了教书先生。 饭菜很快就上桌了,一群人围坐在一起。 “这个是什么?” 恩一指着一道菜问我,看着很像是肉。 他虽然是没有彻底出家,但是也是在鸡鸣寺修行,吃不得肉。 我给他夹了一筷子:“放心吃,不是肉,但比肉还好吃。” 他半信半疑的夹起来,试探地尝了一小口。 “竟然真的不是肉。” 他又咬了一口,然后将整个吃下。 我主动向他介绍:“这个是蔬菜丸子,外形和外面卖的那些肉丸子,其实是用土豆、黄瓜和面粉做成的,外面又裹了一层面粉,所以看着才像是肉丸子。” 这是我最近新创的菜系,我还从未见别处有的卖。 就是在皇宫,我也没见过那些御厨这样做过。 元姜也夹了一个尝。 吃完她就忍不住夸赞:“凝凝,你不仅做糕点是一绝,做饭也是一把好手。” “可惜我要走,不然我一定要天天来你家吃饭。” 和元姜熟悉之后,她不似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淡。 倒和云姝有几分相似,像个孩子。 “想吃以后就多回来看看我们。” “自然。” …… 一顿饭吃的宾客尽欢。 直到傍晚时,元姜和恩一才相携离开。 只是这次一别,不知道往后再和元姜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第23章 时间如流水,再次传来晏清的消息是在三个月后。 长风将从坊间听的传闻全都一一说与我。 “先前那九千岁没事,而且听说他现在在京城里可是大人物,好多人都巴结他,想要得到他的青睐。” 说完,他突然凑到我的身边问我。 “宋姐姐,您说那晏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先前在皇宫里做宫女的事,长风和云姝都知道。 至于晏清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摇头:“我不知道。” 晏清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想了又想,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很难去具体的描述他。 “但他是个有些冷淡的人。” 他人很清冷。 若是说,他或许比恩一更像个佛子。 对一切的事物都淡淡的,好像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趣。 不过我又问长风:“你的这些消息是从哪儿听来的,可确保是真的?” 听到晏清没死,我替他感到高兴。 但再多的,就没了。 长风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宋姐姐你放心,这些事情都保真的。” 我没再多说,我知道他的本事。 他别的方面可能不行,但是打听消息这一条,他绝对在行。 平城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倏地,院子一阵风吹过。 桌子上的书卷被吹得哗哗作响,云姝又躺在卧房里睡大觉去了。 长风和云姝,就像是两个极端。 学习上,长风孜孜不倦就像是一块会吸水的海面。 但云姝就像是个榆木,怎么教都学不会,总是学着学着就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长风:“你最近的功课做的如何了,若是有多余的时间,你也多教教云姝。” “我是教不了了。” 话音落地,长风也是苦着一张脸。 “说不定是云姝还小,实在不行等年岁再大一些再教。” 云姝已经三四岁了,什么东西都学的很快,当初读书写字也是她主动要学的,但是现在她…… 我点点头,没再多说。 晏清的事情,也很很快被我抛到脑后。 因为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苦,世道也一天比一天乱了。 恩一似乎也有别的事要做,半个月前来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各地暴乱不断,平城也发生了两起。 街上所有的铺子都关了,晚上大街上已经没人再出门了,就算是白天要出门我都会让长风陪着我一起。 长风将我护在身后:“姐姐,往后我保护你。” 他的身子经过这两年的抽条,现在已经长得像个小大人。 我笑着说:“好。” 他跟在我身边,至少我们俩都不会有什么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