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将军府。 宋月清皱眉看向宋岩:“彭参将的家人全不见了?可有查到什么?” 宋岩神色严峻:“不知为何,线索突然全断掉了,像是……被人刻意抹掉了。” 房间的烛火爆响了一声,烛影晃动。 宋月清放下手中的册子,叹了一口气:“明日就要出征了,此事先放一放吧。” 第二日,大军出征,群臣相送,但没有公封邑。 宋月清骑在马上,心下黯然。 大军前行,到了长亭,却见一个修长的人影站在那里。 宋月清心中微动,深吸了一口气上前。 路边长亭的野菊花洋洋洒洒开的正好,她翻身下马,拱手见礼:“太子殿下。” 公封邑看她一身甲胄,冷冷一笑:“你真要上战场?也不怕你宋家最后一点血脉都留不住?” 阳光打在宋月清脸侧,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表情。 她这一身重重的铠甲,头上的头盔是她爹留下来的,刀痕遍布。 而她手中的剑,是兄长战死后,她从战场上找回来的,寒芒如初。 甲胄之下的伤口又裂开,一股痛意从肩上蔓延至心口。 她抬头对上公封邑的眼,声音平静却坚决:“我姓宋,宋家的人就算死,也该死在战场,死后王旗加身,焚身烈火,连骨灰都要撒在开满长生花的靖海关前!” 宋月清看着他,忽然眼眶酸涩。 她上前一步,看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封邑,若我死在战场上,我们的婚约便不作数了。” 说完,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背影决然。 公封邑一怔,抿着唇,胸中一口闷气让他突然说不出话。 只能看着她翻身上马,烈烈英姿随大军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大道,她也一次未曾回头。 又过一月,北境战火纷飞,南境也战乱四起。 公封邑临危受命,与甘老将军同去南境平乱。 南境一场大战刚结束,城外四处都在冒着黑烟,南蛮和公国的兵士的尸身堆叠。 一片人间地狱。 公国士兵的尸首被翻捡出,抬到城下,一具具堆成小山,盖上一面公国的黑底银龙旗,烈火焚身。 公封邑站在城头,久久驻足,浓重的血腥味和着尸体烧焦的味道直冲大脑。 他面色沉重,问一旁的甘老将军:“每一场战争都这般惨烈吗?” 甘老将军摇头:“这不算什么,北境的战争要比这里残酷太多了,那才是真正的修罗地狱。” 公封邑一瞬间就想起了宋月清。 她身负重伤上了战场,现在又该如何? 他没发现自己此刻有多不安,而这不安只为一个人。 此时,一个斥候急急来报:“北境急讯!太子殿下,甘将军,宋将军驰援北境途中,在平阳谷被伏击,宋将军率领的先行军全军覆没!” 这个消息像一声平地惊雷,在公封邑胸口炸开。 他的手撑住城墙,才能勉强不倒下。 “宋月清呢?”他厉声质问。 “宋将军尸身还未找到,至今下落不明……” 公封邑心里一阵一阵刺痛,他转身跑下城楼,身后的甘老将军叫他,他似乎也听不到了。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宋月清就算是死了,他也要把她的尸首带回来。 怎么说,她救过自己一回,他不能让她死了都无家可归。 千人轻骑策马跑了几日几夜,一路上不知换了几匹马。 到了一处驿站,稍作休整后,公封邑正要上马,却看见一个乞丐蹒跚而来。 那个乞丐身形瘦得已经脱形了,头发脏乱,衣衫褴褛,只能依稀看出是一个女人。 她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一只脚赤着,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脚掌磨出了血,每走一步,在地上留下一个血印。 公封邑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宋月清?!” 第五章 你为何还活着 “哐当——”宋月清手里的棍子掉在地上。 这一刻,她怕极了这又只是一个梦。 她终于不管不宋地冲上前,一把将公封邑扑到了地上,一只手摸上他温热的眼眸。 真的,不是梦。 宋月清说不出话来,只能喉咙里发出一声委屈又痛苦的嘶叫。 她从公国军营逃出,一路徒步逃亡八百里,竟还能见到这个人一面。 公围的黑甲骑兵一拥而上,举刀让她放开公封邑。 她却将他抱得更紧。 公封邑伸手,示意众人无事。 他心头激荡,手不觉颤抖着抱住压在他身上的宋月清。 她瘦了好多……怎么会变成这样…… 公封邑心里毫无征兆地刺痛了一下,心底涌起异样的情绪。 宋月清重伤,公封邑快马加鞭赶回上京,将人直接带回了东宫。 东宫清凉院。 许慎给宋月清把完脉,脸色难看。 他沉重道:“她被动过重刑,身上有鞭伤,肋骨被人打断,这一个月怕是靠着吃草根树皮活下来的,五脏都带着伤,还有……那双脚走得肉都磨烂了……” 说到后面,许慎几乎说不下去了,心里堵得慌,喉头哽得难受。 他治过她无数的伤,没有一次像这样吓人。 公封邑听着,心头莫名揪住。 他挥了挥手,让许慎下去。 他走上前,看着宋月清疲惫的脸,心情复杂难言。 忽然,眼神瞥见她怀中露出一角带字信函,公封邑拿出来展开一看。 信上道:“多谢宋将军给的公国兵力布防图,待我一统公国,便娶将军为妻,以此为据!” 信的落款赫然写着陆南弦三个大字。 公国四皇子,陆南弦! 公封邑霎时面沉如水,捏住这封信,死死攥住了拳。 …… 惨淡的阳光从半开的窗透进来,宋月清缓缓睁开眼,恍惚的视线看着带纱的床幔。 然后,床纱被人撩开,公封邑出现在眼前。 阳光从他身后洒下,在他脸上投出一片阴影,神色晦暗不明。 宋月清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四目相对,公封邑脸上神情莫测。 宋月清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撕裂般疼痛:“我……活着回来了。” 公封邑薄唇微抿,脑海里不自觉想起来,那日长亭送别的场景。 那日,宋月清那样决然地跟他告别,就好像那一去,她就不会回来了。 在南疆得到她被伏击的消息时,他也以为,这个人不会回来了。 可是现在,看见她就活生生地在这里,又想起那封陆南弦的信,心里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欣喜。 他突然开口:“公国拿到公国北境布防图,一个月之内连下公国十四城。” 宋月清的身形僵住了,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发愣。 他的眸色一点点暗下来,声音毫无起伏:“平阳谷一战,先行军全军覆没,你是如何活着回来的?” 第六章 你不配 宋月清眼神怔了怔,努力在脑海中翻找着平阳谷一战的回忆,可是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 她只记得一个月前,从昏睡中醒过来时就在公国的军营里,一身是伤。 她找到机会逃出来,脑海中关于平阳谷一战的记忆却消失的干干净净。 宋月清的后脑突然疼痛起来,她捂住头,痛得倒在床上。 是什么……她好像忘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咚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一个侍从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公国使者团已到上京,前来商谈和谈事宜,公国四皇子前来拜会您。” 公封邑的脸几乎是瞬间沉了下来,深深看了一眼蜷做一团的宋月清,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花厅。 公封邑到的时候,陆南弦正喝着茶——坐在主位上。 直到公封邑走近,陆南弦才懒懒散散地站起身,拱了拱手:“见过……太子殿下。” 公封邑冷冷瞥了陆南弦一眼,没有任何回应,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坐到了他刚刚坐的主位上。 陆南弦毫不在意,施施然转了个身,缓缓开口:“听闻宋将军现在就在东宫?啧啧,真不愧是铁血沙场的女人,伤成那样,远距八百里也能找回来。” 提起宋月清,公封邑冷目横眉:“是你抓了她?” 陆南弦一时大笑不已:“太子殿下此言差矣,不是我抓了她,是我将她从平阳谷救了回来。不过,宋将军的身子真是让人迷恋,有滋有味,就是可惜,让她逃走了。” “嘭”一声,公封邑手边的茶盏砸在地上,水花四溅。 在陆南弦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记拳头就已经落在了脸上。 公封邑怒不可遏,揪住他的衣襟又是一拳,陆南弦吃痛,反身还手。 清凉院。 夜色渐浓,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宋月清坐在窗边,愣愣看着雨线如丝,眉间纠结。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一段空白的记忆…… 突然,门被人推开。 她一转头,看见公封邑走了进来,嘴角处有一小块淤青。 她起身上前,神情不自觉紧张:“你这是怎么了?” 公封邑沉着脸看向她,双手扳过她的肩头,眼神如刀:“宋月清,你拿什么换你自己活着回来的?是公国布防图,还是你的身体?!” 宋月清愣在原地,只觉一阵寒意从心尖传到指间。 她身子绷紧,她不记得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可她绝对不会背叛公国的。 她挣开他双手的桎梏:“我绝不会做这种事!” 公封邑却一手握住她的左手,蓦地伸手拉开她的袖子,看向她的手腕。 他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怒意滔天:“那你告诉我,你手腕上的守宫砂为何不在!” 宋月清脸色一白,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果真一片光洁! 夜雨陡然变大,雨水打在屋檐,如鼓点般响起。 公封邑的眼睛已经被怒火烧红:“是陆南弦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