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月光漏进来,房间浮动着一片晦暗的深蓝色。 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摩挲着搭在腿上深蓝色的毯子,一些地方已经发白,明显是上了年头。 准确的说,已经过了十年。 2015年1月,北风卷了白雪,兜头盖在省实验高一学生的头上。 前一年的八月,接连不断的台风持续登陆着这座海滨城市。 教育局下了通知,2014级入学的新生一律改到寒假前军训。 站军姿的学生们视线跟随着飞扬的初雪四处飘荡,眼睛里闪烁着巨大的兴奋。 “都给我目视前方,别乱看,双腿绷直。” 教官绕着队列巡视,厉声呵道。 仝姝个子高,站在排首,听到这话也下意识的站直了些,余光顺便瞟了一眼在她右边坐着的一个人,她仍目视前方,只是悄悄活动了一下冻僵的右脸,冲那人扯出一个笑。 万里也笑了。 他坐在轮椅上在旁边见习。发烧对他来说十分危险,只好穿上超长款羽绒服,他裹得像个蚕蛹,腿上还盖着一条蓝色毯子。班主任老杨劝了几次他不用参加,但还是拗不过万里。 他想陪着她,仅此而已。 “排首那个女生!你笑什么笑。” 被正前方的教官逮了个正着。 眼看那人就要过来,仝姝连忙板起了脸,微微撇了撇嘴角。 时间大约是有质感的,仝姝活动了一下冻僵的脚趾,比如现在的时间就像砂纸,每一秒都过得极为艰难。 雪花贴着地面,白色的波浪勾勒出风的形状。 又一阵狂风刮过,仝姝本能的眯起眼睛,余光却看见蓝色的薄毯猛地被风掀起,不带一丝留恋地飞向半空中。 她转身去追。 所有的学生都穿着军训服被定格在操场上,只有她一个人,跑着,跳着,吸引着一千多人的目光,终于碰到那片深蓝。 她笑着跑回队列,把毯子递给万里。 教官把她请到最前面,她面对着整个班。 教练大声地说,这就是不服从纪律的典型,不打报告,擅自出列,罚站一小时。 手机忽然震动,万里缓过神,是酒店打来的。 “是我,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依旧好听,只是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前台的tຊ工作人员想了半天,还是打算实话实说,毕竟万家是股东之一,她得罪不起。 “先生,您到家了吗?” 万里沉默了几秒,“她让你问的?” 听起来老板心情不错,对面长舒一口气,“是仝小姐让我问的。” 眼底闪过一抹讶色,“知道了,辛苦你。” 语气柔软了很多,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万里挂掉电话,打开全屋音响,静静的坐在客厅。 刚才在他车里播放过的歌,此刻又在客厅响起。 … “那你喜欢那个制作人吗?” “喜欢啊。” ... 他嘴角不可控制地向上扬起,打开窗户,头发被吹得散乱,任由时间顺着风从身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表情忽然变了,发泄一般狠狠锤了几下自己的大腿,用一只腿从轮椅上站起来,往前蹦了几步,然而很快就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 他盯着天花板,眼神一片虚空茫然,半晌,回过神来,又继续用胳膊带动着身体往电视那里移动。 背靠着电视柜撑起身子,伸手拉开最上面的抽屉,拿出一个紫色的EMS信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