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赐婚书上男方的名字,赫然写着—— 顾则眠。 第2章 江晚卿绞紧手指,机械般地抬眸看向顾则眠。 沉稳如他,不过眸色一变又很快镇定如初。 他负手而立,言语未有波澜:“本王已有妻室,更遑论那婚书是先皇醉酒所赐。” 沈氏浮王,百万雄军压境亦不可撼动其分毫。 可这一瞬,江晚卿却在他眸色中看到了痛意。 “温小姐将门虎女,定有更好归宿。” 沈梦瑶明媚的脸僵了瞬,剑眸里有秋波涌动:“可我若说我最好的归宿便是你呢?” 话音还未落下,顾则眠拔高了音量,唯恐他人听不到。 “本王抗旨成婚违背先皇旨意,自请去慎刑司领五十大板,以偿未践行之诺。” 江晚卿心蓦然一沉,五十大板能要半条命…… 她伸出手去扯顾则眠的衣袖,却被温梦瑶打断:“王爷不必如此,臣女乃将门之女,志在疆场,并非死缠烂打之人。” 说完她若有所思看了江晚卿一眼,便径直离开。 她这一言,使得在场之人无不称赞。 “温小姐不愧为将门虎女,洒脱大气,实乃女子典范!” 江晚卿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也跟着生出敬佩之意。 若自己是男子,也难保不会对这般真性情的女子动心…… 架不住劝,顾则眠还是自请了五十大板。 回府时已是深夜。 他吃力地趴在心腹江儒的背上。 毫无唇色,额间是因疼痛渗出的涔涔密汗。 这是第一次,她第一次看到有万夫莫敌之勇的顾则眠会虚弱到连话也说不出。 江晚卿忙不迭拿手帕为他擦拭,忍不住哽咽:“是臣妾耽误了王爷……” 他明明可以与世家联姻,一路青云。 却为了娶自己,与朝臣陛下为对,如今又为全她的名声,自请受罚斩断与温梦瑶的前尘瓜葛。 顾则眠艰难抬起眸,从喉间艰涩挤出几个字:“棠棠别哭,本王无事。” 说话间,黑色大氅下血滴溅落。 江晚卿强忍着翻滚着心疼的喉咙,吩咐江儒:“你先把王爷送到素心阁养伤,那里清静。我去请神医。” 江晚卿疾步回了寝殿,匆匆行至梳妆台前,将放在红木匣中的青竹瓶取出。 舒儿上前一步扯住她的袖袍:“王妃三思,这可是主公留给你救命的西域圣药,仅此一颗!” 九岁时她被顾则眠救下后,一直将养在山庄。 便是在那时候她认识了西域质子拓跋允,五年后西域兵力日益强盛,成了俯瞰众国的雄鹰。 后来拓跋允归国,把婢女舒儿留给她贴身使唤,还送了她一些珍宝礼物,而这圣药便是其一。 江晚卿一指指将舒儿的手掰开,将瓶子握在手心。 “舒儿,他很痛,我也很痛。” 只要能止他痛,别说西域圣药,便是性命她也愿舍。 西域圣药不愧其名,生皮筑骨有奇效。 顾则眠用药后,至少要养三月的伤疾竟在三日后能下床走路。 江晚卿喜不自禁,这日,特意买了芳香斋的桂花糕送去素心阁。 “王妃走慢些,莫王爷好了,王妃又摔着了,那便是两人轮番心疼了。” 舒儿快步追上江晚卿打趣。 行至门口,却听顾则眠沉重叹息响起—— “国师有预言,本王之妻终死于非命,本王太爱梦瑶必须找人替她捱了这劫。” “江晚卿命硬恰是最好人选。” 第3章 提着食盒的手一滞,桂花糕落到泥地里,没了香气。 阳光和煦,江晚卿却觉淬入寒冰般,凉入骨髓。 顾则眠对自己十年如一日的好是假的吗? 怎么可能!? 她提起脚步准备进去问个清楚,却被里头顾则眠遏住脚步。 “等江晚卿死了,预言破除,本王方可安心迎梦瑶入府。” 等她死了?他在等她死!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江晚卿单薄的身子踉跄要倒,舒儿赶忙搀住她,接过她手中食盒往寝殿走。 “王妃,世上男子大多薄情,你该为自己打算了。” “不,他不薄情,他是个好人。”江晚卿下意识反驳。 似在说服舒儿,更像说服自己。 “九岁时我父母双亡,流落街头,食不果腹,是他救了我。” “十三岁我害了场大病,他为我孤身上雪山采雪莲,那一趟,他差点殒命。他为了我,他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又怎么会舍得让我死呢? 话已至此,舒儿不忍再说什么。 这一夜,雷鸣闪电,顷刻下起了大雨倾盆。 江晚卿枕着濡湿,辗转反侧。 她梦到了许久不曾入梦来的父母。 翌日一早尚未梦醒,就被顾则眠欣喜声惊醒:“棠棠,快醒醒,你多年所想我替你做到了!” 江晚卿蓦地睁开眼睛,梦里与父母团聚的温馨还未散去。 她腾地从床上坐起:“王爷可是找到杀害我爹娘的真凶了?” 十年前某天,爹娘如往常般出去卖糖葫芦,说回来给她带一只烧鸡。 等来的却是爹娘死讯! 只因京中一贵女食了爹娘叫卖的糖葫芦腹泻,为泄一时之恨,便杀了她爹娘。 为爹娘报仇,便是她唯一的心愿。 顾则眠多年来也一直在为她查找真凶。 她多年所想就是替爹娘讨回公道! 江晚卿双眼泛红期待看向顾则眠。 顾则眠却一把拉过她的手就往外走:“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多时,城门高墙,顾则眠指了指西城往日那片废墟。 “棠棠,看到了吗?耗时三年,流民城已完成修建。京城中往后再无流民,纵无家之人亦可有一处栖身之地。” 江晚卿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有稚童嬉戏打闹,也有三五成群的妇孺围溪浣衣,一派安详。 “大婚那日,你说有朝一日愿世上再无你一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流民,耗时三年本王为你做到了。这样的生辰礼你可喜欢?” 无尽的喧嚣掩不尽江晚卿眼里的失落,她强行敛了失落强笑:“多谢王爷。” 想问他预言之事,却将搂入怀中:“往后本王会给你更好的生辰礼。” 语气真挚分不清真假,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是真是假,时间会说话,他若要演下去,便看他。 陈国频频侵扰边境,大战一触即发。 顾则眠随时都可能领命出征。 一如既往,江晚卿吩咐舒儿备了车,去兰昭寺为顾则眠祈福。 祈完福出寺,舒儿没忍住揭她‘伤疤’:“王妃,王爷只将您当做应劫的工具,您又何必如此。” “不可胡言!”江晚卿柳眉微瞥。 “鬼神之事本就是莫须有之说,若真有其事,我早已魂飞魄散。” 春风拂过,姻缘树上的红丝带摇曳,其中一条翻飞落到江晚卿脚下。 她躬身捡起往姻缘树走去。 刚刚走近,便听见有僧人讨论—— “流民城建成也算作大功德一件了,温家小姐还真是福气好。” 江晚卿一滞,不等反应,就听舒儿先声问出心中所疑:“那流民城与温小姐何干,明明是王爷为我家王妃所建。” 僧人闻声反应,转身冲江晚卿主仆合掌行礼。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三年前温小姐随父出征,浮王忧心她,这才修建流民城为她祈福。” 第4章 江晚卿粉嫩的脸顿时没了血色。 舒儿不忿:“你们胡说!我家王爷亲口所说还能有假!?” 两名僧人面面相觑,不改其言:“两位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去流民城看看,城门处每片砖瓦都有浮王亲手篆刻的‘瑶’字。” 事实胜于雄辩。 当江晚卿站在流民城城门口,亲眼看到顾则眠那雄劲的字体时,悬着的心彻底被拽入万丈深渊。 她摸着墙沿,绵软的声音化在风中:“三年,一千五百二十三块瓦。舒儿,你看,这字迹经过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