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当然知晓面前的人是摄政王,但架子依旧摆得足,直到她听到池羽的名字。 她回忆起那日从天而降的女侠,救了她一命。 女侠,就叫池羽。 最后,她便答应了帮傅云策做一件事。 ...... 傅云策思绪回归,视线落在骨灰瓮上,轻声低喃:“虽然晚了些,但我还是想为你做点事。” 他说着,便伸手想要覆上去。 然而在快要触碰上的那一刻,他顿住了,眉心蹙成一团,最终放下了手。 他叫了水,脱下衣物跨进了浴池,热气氤氲,他眉目终于舒展了一些。 千羿送江池月去了绣庄后,又将她送回了东边的小庄子里。 刚踏进庭院,江池月脸上的柔弱早已不见,一副嚣张跋扈的女主人姿态:“喂,云策哥哥何时过来?” 千羿不咸不淡地看着她:“主子的事,属下怎知。” “你对本小姐什么态度,我可是傅云策的正妻!” 江池月皱着眉,她最容忍不得这些下人对自己不恭敬不害怕。 要知道,在江家她对所有人不是打就是骂,谁敢冒犯她。 像是猜到了江池月的心思,千羿回道:“等江小姐和主子礼数全部完成,傅府上下自会改口。” 言外之意,如今还未礼成,那就别拿王妃的身份压人。 江池月气不过,但奈何知晓眼前的这个侍卫,是傅云策的心腹,得罪不了。 于是摆摆手,一脸不耐烦地让他赶紧退下。 千羿求之不得。 行了礼后转身离开,一个翻身上了马,黑色的衣袍随风飘着,戴着斗笠顶着寒风在月光下奔跑。 他不知要不要向傅云策复命,风卷起地上的枯叶,他拉了一下绳索,踏上了去往郊外的一条小路上。 曲径通幽,一个小木屋隐在高大的一片树林中。 他抿着唇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千羿硬朗的眉眼望向里头的一扇门,掏出火折子点上了蜡烛。 随后便走到那扇门前,伸手屈指敲了两下,见里面没有动静,稍一用力,便推开了。 这屋子很狭小,同样没有点灯,只能靠着窗外寡淡的月光才依稀能看清,床上那一团鼓起。 他在心里叹口气,按着眉心无奈开口:“命是你自己的,如今这样闹是想干什么?” 第十九章 床上的人本就没睡,闻声无动于衷,好像真的睡过去了一样。 千羿见自己被无视,语气里带着无奈:“池羽,起来。” 见点名道姓了,床上的人才慢吞吞钻出被窝,坐了起来。 借着微微的月光,她脸色苍白,眉眼疲惫,嘴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此副模样若是被他人瞧见,谁都会以为她才是江家那个体弱多病的小女儿。 池羽眼神麻木,黝黑的眸子看向千羿,淡淡道:“既是我自己的命,为什么由不得我作主?” 千羿喉间一梗:“那你为何要寻死?” “我乐意。”她移开目光。 她死了一回,是假的,但也是真的。 濒临死亡时,她意识冰冷,但她未曾想到,千羿早已将药兑进了她屋里的茶水里。 虽不能完全压下恶疾,却能捡回一条命。 最后吐血那么猛,只不过是触底反弹,千羿将计就计,喂了一粒假死药,阻断了她的气息,太医来了也看不穿。 但从被千羿救回来后,池羽变了许多。 “在主子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千羿沉声道。 池羽嗤笑:“我没让你这么做,多此一举。” 然而她心里庆幸此处没有点灯,“主子”两个字让她眼睫一颤。 “行。”千羿气得点头,“池羽,你真行。你脾性大,怎的不去找主子发,跟江池月发,在我面前横?” 他目光沉沉盯着池羽,眸底深处闪过一丝情愫,眨眼又不见。 千羿跟在傅云策面前的时间比池羽长,平时也是把傅云策喜怒不形于色那一套学了去,此刻能气成这样也是难得。 池羽未作声,傅云策是摄政王,是她主子,江池月是他护在手掌心的爱人,她去发脾气?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过了许久,池羽轻声道:“千羿,我知你内心是把我当师妹,但你真的不该救我。” 听闻“师妹”二字的千羿,扯了扯嘴角,他自嘲道:“所以,让我看着我的师妹去死?” 池羽愣了一下,都是相处了十五年的人,千羿都舍不得眼睁睁望着她去死,而傅云策却亲手把她一步步逼上绝路。 果然心狠的人才能做大事。 “你把我救回来又有何用,我还能做什么?”池羽失魂落魄地坐着:“如今大街上的每个人都知晓这张脸是江池月,我彻底沦为见不得光的那个了。” 闻言,千羿身子却顿了一下。 片刻,他看向池羽,目光深邃:“池羽,你还有没有孩童时的记忆?” 这问题来得很突然,池羽疑惑,“怎么忽然问这个?不是你们说我的记忆都在那年发高热时没了吗,我当然记不起。” 千羿没作声。 傅云策如今在处理事情很明显,就是要查清池江池月和池羽之间,到底哪个是姐姐,哪个才是妹妹。 如果池羽才是真正的小女儿......那她这些年真的是承人之苦。 “无事。”千羿摇摇头,径直走出了房间:“起来吃点东西吧。” 池羽心有疑问,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在千羿的逼迫下,池羽拖着单薄的身躯起身,很勉强地吃了点东西。 刚放下饭碗,漆黑的天空中燃起了傅王府的信号弹。 千羿脸色微变,连忙起身。 池羽也瞧见了,这是......傅云策发射的信号,她几乎出于本能的起身。 千羿匆匆拦住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的池羽:“你要去哪儿?” “我当然是去找......”池羽下意识道。 话未说完,自己先愣住。 她目前已经是个死人,傅云策不再是她必须放在第一位的主子了。 千羿见她醒悟,便没再多说什么。 他把池羽推了回去:“你好好待着,别乱跑。” 第二十章 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傅云策一直都克己守礼。 哪怕京城贵公子日日夜夜寻欢作乐,酒池肉林时,他也只有书剑陪伴。 那宜欢楼,他从未踏足过。 今夜,他的马车路过,傅云策忽然抬手喊停,下了马车,脚下迟疑了会儿,就走了进去。 一进去,浓郁的胭脂水粉味扑面而来,那老鸨摇着帕子扭着身子双眼放光的向他走来。 老鸨看人再精不过了,这公司清冷绝尘,非富即贵,只是自己还未靠近,就被那眼里的杀气吓到了。 她站在原地,不敢再动,掐着嗓子道:“之前未见过爷,第一次来吧,我们这儿姑娘多......” 傅云策瞥了她一眼,皱着眉从腰间扯下一袋银子往那老鸨怀里一扔,不耐道:“寻个安静的厢房,上好酒,不要来打扰本.......我。” 他今夜并不打算暴露身份,那老鸨接了钱袋子,哈着腰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很快便有小二领着他上二楼,沿路的姑娘穿得极少,露出极美的腰身,一双美目直勾勾盯着他。 傅云策目不斜视,冷着脸进了厢房,脑海里浮现出了池羽的模样。 池羽及笄那年,傅云策让全城的绣娘为她裁了十五套大袖长裙成女服,皆是为她量身定做,只她一人可穿。 傅云策为她办了一场及笄礼,跟城里其他千金没有什么差别。 那是池羽第一次穿上女人的服饰,作为杀手,她从来都是紧身黑衣,一头青丝高高挽起,飒爽利落。 那一次,她身穿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的一排蓝色云图,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 随意札着流苏髪,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眉眼含春,她转了一圈,笑着问傅云策:“好看吗?” 傅云策偏过头,一言不发,过了半晌,又开口道:“还行。” 嘴上这么说着,可池羽那池池动人的模样却怎么都抹不去了...... 池羽生辰时,傅云策和千羿带着她爬上了京城最高的城墙。 风吹乱三人的发丝,天空绽放绚烂的烟花,傅云策在她耳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