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静默了片刻，霍晚舟的声音透着几分漫不经心：“行啊，你要撑过今晚没死，我就和你谈。”

大雪纷飞，料峭冬寒。

他是要她死吗？

大门重新关上，她站在别苑门口高挂的灯笼下，望着飘扬的雪花，忽然想到今天是自己生辰。

她18岁生辰那晚，也下着这么大的雪，霍晚舟也叫她等着——

后来，她被带进后花园，寒冬腊月的天，霍晚舟亲手为她种了大片月季作贺礼：“明菡姐，以后就由我代替秦伯父照顾你……”

回忆越暖，现实越冷。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等到三更锣响，这一次，霍晚舟都没再出来。

子正时分。

她的生辰过了，她已经被冻得眉毛上都结了冰。

这时，紧闭的大门开了。

沈薇薇走出来，站在阶上，居高临下看她。

大抵是脑子也被冻僵了，鬼使神差，秦明菡望向她。

只一眼，就看到她脖颈上旖旎红痕！

接着，沈薇薇笑道：“秦小姐，晚舟已经歇息了，他让我告诉你，这次只是个小教训。”

这一刻，秦明菡血液都凉到了骨子里。

原来，霍晚舟这次故意晾着她，是为了给新欢出气。

……

秦明菡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侯府。

吹了大半夜的冷风，高热加重，她倒在床上就昏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她强撑着起身喝完药，霍母随即登门。

对方一连叹息好几声：“明菡啊，你这会儿有事吗？”

“晚舟今天早晨犯浑带了个叫沈薇薇的女人回来，非闹着要娶她，气得他爹现在要家法处置，你看你能不能跟我过去拦一拦？”

秦明菡交握的手一紧。

这么急着带回国公府，看来，他是真的很爱沈薇薇。

霍母亲自来请，她如果不去，母亲不会让她安宁。

忍着难受，她和霍母一起上了马车，前往霍家。

却不想，抵达国公府后，她登上台阶，还没推门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霍晚舟极致轻蔑的一句——

“在你们眼里秦明菡哪哪都好，我哥也好，他们天生一对，你那么想秦明菡当国公府世子妃，让她跟我哥冥婚啊。”

第4章

秦明菡僵在原地。

霍晚舟的第二声很快也传来：“你们逼我也没用，我只会娶我喜欢的人！”

一连两句，击溃秦明菡的铠甲。

只觉得冷。

屋里乱作一团，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良久，她才缓过神。

里面已经消停，霍母连忙拉着她往里走：“你受的委屈你娘都跟我说了，你千万放心，你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最好的，我只认你是我们国公府的世子妃。”

秦明菡没有接话，最好的有什么用？

以霍晚舟的倔脾气，他不要她，就死都不会娶她……

还不等她开口，霍母就拿了药塞进她手里：“晚舟他脾气大你也知道，从前他也只听你的劝，你去给他上药劝劝他吧？”

秦明菡握着药，喉咙堵得说不出话。

霍晚舟从前听她的话，不过是她陪着他，纵容他换来的妥协，现在他一心为了沈薇薇抗争，恐怕最恨她了。

怎么还会听她的？

自嘲想着，她到底还是去了他院中。

她走到卧房门口，刚开门，男人就抓了个枕头砸来：“滚！”

秦明菡熟练侧身躲过，走了进去。

床上，男人背脊上的鲜血淋漓，她放下药瓶：“你就那么爱沈薇薇？这一身伤不痛？你为了爱，命都不要了？”

闻言，霍晚舟忽地抬头睨来，双眼冷嘲：“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别背后告黑状，帮点实际的忙。”

四目相对，男人的眸光冷淡又执拗。

这执拗她曾经见过，在她以为他爱她的时候……

秦明菡受不了挪开眼：“先上药。”

这次，男人没有拒绝。

屋子很静。

秦明菡上完药后，尽可能装作平静：“你想要我怎么做？”

她太了解霍晚舟了，只要是他想做的就没有做不到的。

更何况，这么多年她也妥协惯了……

霍晚舟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不顾背上的伤坐起来。

一双凉薄的眸跟狩猎的鹰一样，牢牢锁着秦明菡的眼睛：“你应该知道，我这人护短，你娘冒犯了薇薇，我不可能放过她。”

“不过，如果你能帮忙让我娘接受薇薇，道歉这事儿就算了。”

“薇薇不像你那么世故，她单纯胆小，不会哄人开心，有你这么个国公府世子妃在面前挡着，实在膈应人。”

“所以呢？”

秦明菡对上玩世不恭的黑耀眼眸，却听他凉薄说：“如果你有了别的男人，我娘就不会不接受薇薇了。”

秦明菡明白，他这是要她来悔婚。

可如果悔婚的是她，她就要承受国公府的怒火，侯府必然会陷入更难的境地。

霍晚舟连半点退路都不给她留。

腾地站起身，她一言不发朝外走。

可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男人的冷酷威胁：“秦明菡，你想在明天看到侯府破败吗？”

秦明菡死死攥着五指，可她没得选。

深吸口气，她疲惫妥协：“那就麻烦你，去给我找个男人。”

话落，她逃也似的离开房间，离开国公府。

马车里，狭小的空间更令人压抑。

秦明菡再绷不住难受，忽然‘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将秦明菡的眼睛也给染得通红。

她痛苦地靠在车壁上，擦干嘴角的血迹，可细细密密的疼从四肢百骸传开，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演愈烈。

她实在难支撑，只好让马夫驾车去医馆。

老大夫把脉的时候，秦明菡昏昏沉沉地靠在椅子上半阖着眼。

半醒半梦，她好像被人猛地从悬崖上推下——

“啊！”

她猛地睁开眼，却见老大夫在她面前摇头叹息，一脸悲悯。

“姑娘，你的绝症已经无药可医，早点准备后事吧，你恐怕活不过这个月了……”

第5章

秦明菡在医馆坐了好久，久到暮色四合。

才拿起吊命的药，失魂落魄回到侯府。

母亲没回来，她一路走进自己的卧房，把自己锁起来。

卧房的墙上，还挂着她和爹娘，国公府一家在新年时一同入画的画像。

凝着父亲慈祥的笑脸，她蜷缩着身体倒进被褥，双眼缓缓淌下温热。

“爹，我好累……”

父亲出事后，她答应母亲撑住侯府，为了保住和国公府的婚约，她一再妥协，放任霍晚舟住进她的心……

“我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为什么到头来，所有人都怪我？”

连上天也怪她，不准她活下去了……

意识恍惚消散间，她好像回到那个从前——

两家人有意让她和霍云策亲近，可霍晚舟总跟着。

霍云策忍不住抱怨：“晚舟，你已经长大了，能不能有点眼色？皇都这么大，你自己去逛，别总跟着我们。”

霍晚舟双臂抱胸，一脸不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着你了？我明明是跟着明菡姐，明菡姐都没说什么，你管我？”

“你这种烂性子，将来哪家姑娘一头栽你身上，怕是连命都得耗给你。”

“谁让她喜欢我，活该。”

秦明菡猛然惊醒，满头冷汗。

缓过神来，她伸手摸向小腹，或许，真的是她活该吧，所以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自己的命。

她怔怔望着床顶帐幔出神，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她强撑着起身开门，是霍晚舟的丫鬟来带话——

“秦小姐，我家世子说，你要的男人已经到了天香楼，让你去见个面。”

说完这句话，丫鬟便离开。

秦明菡眼睛有些干涩发胀，但凡爱她一点，霍晚舟就不会这么急着给她找男人。

秦明菡自嘲一笑，起身看着镜子里苍白如纸的脸，却提不起半点心思打扮，随便挽了个发髻就出了门。

也不知是因为病重还是霍晚舟的冷淡，去的路上，她的眼皮一直跳，胸口堵得厉害，忍不住掀开车帘透气，却见八百里加急传信官从马车旁疾驰而过——

“急报——！临县找到了当初讨伐西夏的阵亡军幸存者，秦侯和霍世子还活着……”

听到这句，秦明菡整个人都愣住。

阿爹和霍云策没死？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先一步下令，吩咐马夫直接出城往临县赶。

另一边。

天香楼，雅间。

霍晚舟和狐朋狗友里的张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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