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悦也没想到章元衡居然会这样直白的问出这样的话来。
她对章元衡的确是满意tຊ的,少年才俊,家世清流,又是伯爵府门第,且又有礼有度,对她亦关怀,本是有心给他留下好印象。 但他若有意,便会过来提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必问她的想法。 这话叫陈悦心头对章元衡的好感更甚几分。 她虽只见过他两面,也觉得他当得起如玉公子。 她能看到他眼里看向她的失神,或许对她是有好感的。 脚下枯叶微微随风起,她闻着他身上淡淡墨水味,细声开口:“章公子龙章凤姿,温和有礼,我自然印象极好的。” 章元衡听罢这话提起的心间一松,又做下承诺:“虽说我与沈姑娘不过只见了两面,但心下已认定了,等我母亲从郊外侍疾回来,便叫我母亲来上门提亲。” “沈姑娘可愿意?” 陈悦愣了下后抬头,却见着章元衡异常认真的眼神。 那眼神看着不像是作假,她依旧告诉他实话:“我母亲已没在我身边,且我母亲并不是世家女,不过是普通女子,我亦不是侯府里受宠的女儿,也是庶出的身份,嫁妆亦不会多。” “我自然愿嫁章公子,只是但请章公子思虑清楚,若是最后章公子不愿来提亲,我亦不会怪罪的。” 章元衡讶异的看着暗色里的人,正要张口说话,面前的人又打住他:”章公子也不必急着回我的话,回去想好了罢。“ 说着陈悦朝着章元衡半福礼:“这会儿就先别过。” 她又半抬眸子看向面前的人:“姻缘大事,也请章公子亦先问过家里人,若家里亦勉强,也请章公子仔细思量。” 说着陈悦垂下眼眸,带着月灯转身离开。 章元衡仍旧顿在原地看向陈悦的背影,背影纤细有致,乌发如瀑,那一双桃花似的含情眼看来,心里头就一阵空白。 她说她不是家中受宠的女儿,要他回去好好思量。 本是她略微有些冷清距离的话,却叫章元衡的心更热了一些。 让他会更想要去护她周全。 他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那末背影渐渐消失不见,他才转身离开。 一直走到门口,正碰见了周围尧骑马下来,他忙笑着往马前迎过去作揖:“宋将军。” 章元衡常侍立在皇帝身侧记录言行大事,周围尧亦常伴皇帝身侧,两人都是从小在京师长大,多少也认识些。 周围尧虽对章元衡算不得多熟络,但点头之交也是有的。 他笑了下下马,随口问:“你怎么在这儿?” 章元衡便笑:“来找二房的沈大人探讨书法了。” 周围尧点头,毅勇伯爵府和侯府有些交情,也没再多问,再客套几句分开。 这边陈悦回了院子里,就去坐在灯下,摊开手掌看着手掌上的擦伤已结痂,还有一丝微微的痒。 这时候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屋子里没有炭火,她将手指靠近烛火,借了一点点的暖。 月灯却等不及的坐在陈悦的身边问:“章公子都说要来提亲,姑娘又说这个做什么?” “要是错过了如章公子这样的良人,姑娘还上哪儿找去?” “万一二老爷也不给姑娘再仔细找了怎么办?” 陈悦手指按在热茶盏上,捧着被子靠在椅背,暖黄烛色照在她仙姿脸庞上,带出温柔的曲线。 琥珀眸子在灯下愈亮,纤长睫毛也沾了暖光:“我现在若不说清楚,万一章公子是为着侯府来的,到时候我该怎么办?成了亲不如意平生些怨怼,日子就能好过了么。” “我事先将这些话告诉于他,是想让他仔细思量清楚,回去亦给家里人说清楚,不然只凭着一时好感成了亲,三五年的能过,日子久了,身边同僚对比起来,难免不会有怨怪。” “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哪怕是错过了他,哪怕只嫁一平民妻,我只要夫妻一心,不管遇着什么能一起挺过去,没有那些功利利益,日子便能过得去。” “便也有我的安身地。” 月灯嘟嘴:“可谁不想嫁高门?京师里的那些个世家女也都往高处嫁呢。” “只要嫁过去了,管他说什么?只要姑娘不出错,做好自己的事便好了。” “等将来有了孩子,有了孩子在身边,即便夫君不好,将来也有依托不是?” 陈悦靠在椅上叹息一声:“或许是我只为求更加稳妥的安稳吧。” 此后几日,章元衡没再送信过来,倒是入了冬,天气冷起来,也开始淅淅下起了雨。 半下午时,外头的小丫头说老太太说现在天气冷了,就在园子里的霞阁内烤肉煮茶吃,让府里的姑娘都过去热闹说话。 那丫头说的一脸笑意,眼睛亮晶晶的,显然也是想去。 陈悦是个不爱走动的,不似侯府里的其他院互相来往说话,或相邀着去园子里坐下赏景,除了去文氏那问安,几乎一整日都在院子里。 她看丫头像是也跟着她闷坏了,也就答应下来。 她带着月灯和禾夏过去,青色油纸伞上哒哒落下雨珠,在脚下的水洼里又溅起水花,微微将秀鞋润湿。 园子里很大,一眼过去太湖石与花树叠嶂,错落有致,活水潺潺,里头的鲤鱼悠闲的躲在了假山下。 侧坐在凭栏上的沈彦礼远远见着陈悦的身影撑伞过来,不由回头对着坐在身边的周围尧道:“没想到二堂兄竟然记得三妹妹没在,连我都没想起来。” 周围尧不言语,沉沉的黑眸看着不远处上了廊桥的身影,雨色褪了她身上颜色几许,若即若离。 沈思文看周围尧没说话,也不去自讨没趣了,只是他奇怪,往常从不来这种场合的人,今日不过碰见顺口叫了一声,竟然就来了。 可来了也不吃肉说话,一身冰凉煞气,让他莫名有些不敢放开说笑。 以前几乎不待在侯府里人,现在竟这么清闲了? 这头陈悦手指提着微厚重的裙摆,倒是走了一会儿才到了地方。 阁楼有三层,老太太和其他人在三楼,楼下守着几个丫头,见着又来了人,主动过来去接了解下来的斗篷去偏屋的架子上烤干。 陈悦回头看一眼碧绿池面上的波纹,垂眼上了阁楼去。 在楼下时便能听到热闹的说笑声,上到楼上了更甚,热气袭来,玩笑声一声接着一声。 陈悦站在楼梯口,见没有人注意到她,又见众人围着烤炉坐着,老太太坐在上位,被侯府未出嫁的几个姑娘们围着说笑,旁边站了沈彦礼,和三房的沈四爷,也一起笑着说话。 陈悦站在梯角处,听着那一片热闹声,忽觉的格格不入。 那架子上已烤了好几块肉,众人全都齐了,她是最后来的,显然是吃到一半中途想起了她,这才叫人去叫的。 站在老太太身边的嬷嬷见着陈悦,忙就笑着招呼:“三姑娘来了,老太太正念着你呢。” 这一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带了过来,沈昭昭看着陈悦居然将那样俗气的颜色穿的这般好看,不禁嫉妒心起,冷冷淡淡哼了一声。 见众人目光都看来,陈悦压着心里的心思,脸上带起笑意,走了过去给老太太问安。 她余光处见道周围尧也在,别过了目光。 沈老太太见着陈悦来了,笑着让陈悦来自己身边坐,又对沈彦礼道:“你三妹妹来了,快给你三妹妹倒杯温酒暖暖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