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春末夏初,虽然气温已经不低,但一直这么浇也还是受不了。
嘉穗牙齿咯咯作响,扭头调小了水流,但见林昱清身上红疹还是没有消下去,知道他依然在痒,顿时无可奈何,只得骂骂咧咧地继续伸出手,顺着他的皮肤从上挠到下,又在他的眼神示意指挥下用左手托起他的后颈,将右手伸进他的背和玻璃之间,一把一把地来回挠。 这个动作其实很古怪,好像她把林昱清抱在怀里似的。嘉穗不敢真的和他贴在一起,只得抻直了上半身,尽量让二人之间留出一段距离,殊不知她这个挺胸的动作让本就已经变成半透明的纱质面料愈发……呼之欲出了。 林昱清原本只是无力地垂着头,耷拉着眼皮,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能在这昏暗的淋浴间里清清楚楚看到她内衣的颜色和花纹。 他看到水珠顺着聚拢弧形托起的丰隆弧线往下滚,最终隐没在深深的沟壑间,顿时喉头一紧,那原本正因药物作用而逐渐消退下去的燥热又在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力的催动下重新烧灼起来。他突然一把握住嘉穗的小臂,沙哑地说道: “……没事了。” “……药起作用了?” 嘉穗又惊又喜,收回抓挠的右手,借着昏暗的光仔细查看了一下,果然见他身上的红疹开始逐渐消退。 她彻底关停了花洒,见林昱清的嘴唇因寒冷而发白,脸上却还是弥漫着不正常的红晕,低头喘着粗气,连忙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问道: “有一点力气了吗?” 她自己也被冷水浇得头脑发昏,忘了那块欲盖弥彰的浴巾只是盖在林昱清身上的。于是不拉还好,一拉,“啪唧”,那浴巾又落了下来。 吸饱了水的珊瑚绒颇有些重量,“duang”地砸在二人中间,简直掷地有声。嘉穗登时如遭雷击,也不顾林昱清自己还站不稳,上身如闪电般探出淋浴间,再度抓了一块浴巾,闭眼摸索着,胡乱地将它缠在林昱清腰上。 她这弯腰闭眼乱摸索的动作活像是在非礼他,而且头还不小心撞到了林昱清胸口,险些把本就抓着移门把手才能勉强站住的他再次撞倒。 嘉穗缠好浴巾睁了眼,见林昱清摇摇晃晃的,也没办法,只得拉着他的胳膊环到自己肩上,伸手又拽了最后一块干毛巾,架着他往外走。 / 林昱清比嘉穗高了起码十五公分,这个身高差令他很难借到力。他本就在生病,又经此一遭,此时浑身酸痛,连呼带喘,几乎是走一步就要歇一下。 从浴室到床这短短的一段距离,被他俩硬生生走出了一种万里长征的感觉。 离了冷水的刺激,林昱清意识很快开始再度模糊。他好不容易捱到了床,顿觉身体沉重如铅,不管不顾地就要向下倒,却又被嘉穗一把扶住了。嘉穗急急吼道: “哎,你身上还湿呢,不能躺,一会儿床单都潮了……” “……” 她这句话在他的意识里已经被逐渐拉远,朦朦胧胧得好似来自天外。 嘉穗见林昱清眼皮打架,知道是氯雷他定的镇定效果开始显现;她又凑近他口鼻处听了听,只听他呼吸里的杂音也小了些,顿时心中大定,用刚才拽过来的干毛巾胡乱擦了擦他头上和上半身的水,这才放心地让他躺下,给他盖上了被子。 / 其实这一切大概也就发生在几分钟之内,但嘉穗却好似跑了一整场马拉松一样,累得几乎虚脱。 她望着林昱清红潮退却后苍白的脸,一瞬间神游天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门外传来混乱的脚步声,房门被“砰”地推开,她这才神魂归体,一下子从床沿上弹了起来。 一位提着医药箱、戴着眼镜的医生匆忙奔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惊慌失措的张姨。两人见到一路从浴室蜿蜒而出的水渍,又看到浑身湿透呆呆站在床边的嘉穗,顿时目瞪口呆,一时都愣在了原地。 嘉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衣服都没眼看了,连忙抓起方才那块浴巾挡在身上。好在吴医生惦念林昱清的状况,也没追究其他事,连忙凑了过去。嘉穗赶紧说道: “嘘……他睡着了。” “睡着了?” 吴医生惊讶地掀开被子一角,看到林昱清几乎赤裸地躺在被窝里,身上满是抓挠的红痕,顿时又是一呆,整个人脸上神色精彩纷呈起来。他十分复杂地看了嘉穗一眼,问: “你给他做紧急处理了?” “对……我给他吃了氯雷他定。”嘉穗见吴医生脸上变化莫测,连忙又解释道: “他刚才全身起了寻麻疹,又痛又痒,我只能把他拖进浴室用冷水浇了一下……”她咽了口口水,这才后知后觉地露出了惊惧的神色,问: “这时候着凉,会不会加重他的病情啊?” “本来就得了支原体+流感,肯定会再加重一点的。不过比起过敏休克而死,那还是加重感冒吧。” 吴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大略做了检查,见林昱清血压和心率都逐步恢复正常,身上的红疹也消退了大半,心中自是一定。 他掏出一个氧气面罩,小心地戴到林昱清脸上;又拿出针管,给他打了一针。打完针他起身,见嘉穗仍是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们,微微舒了口气,安抚地说道: “沙星类药物超敏,很少见也很凶险。幸好你及时给他吃了氯雷他定,我现在又给他补了一针盐酸西替利嗪,也是抗过敏的,应该没有大事了。不过120也很快就来,一会儿再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终究放心一点。” “……没事就好。”嘉穗心中一松,忽然觉得腿脚发软,险些瘫倒在地,幸亏张姨眼疾手快地扶了她。张姨焦急地问道: “言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刚才太紧张了。” 嘉穗哆嗦着重新站稳,满心都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张姨见她还浑身湿漉漉的,连忙跑过去打开林昱清的一个衣柜,从里面扒拉出一身干净的睡衣和一条干毛巾,着急地递到嘉穗手里,说: “言小姐,你这样要感冒的!这是我给少爷准备的新睡衣和新毛巾,还没用过的,你先凑合着去换一下吧!” “……好,谢谢张姨。” 嘉穗扶着墙,回头看了一眼在林昱清那在氧气面罩中逐渐变得平静下来的睡颜,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走向了一片狼藉的浴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