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几个月后,两个人熟了起来,面对他的疑惑,她两手拿着很重的铁块,向他展示。 “我小时候也颠不起啊!然后师父就叫我手上绑着这鬼玩意儿,从小带到大!” “别看我身板小,也是在村里打过的恶霸的!” 那时的郑雯冬动作很夸张,有意逗他开心。 看着她相当灿烂的笑脸,卫书郡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想了想,说:“你在村里的人缘确实很好。” 再一个记忆点,就是她做得饭菜可口,都有些清香的感觉。 每次去食堂,郑雯冬都会给他多打些饭菜。 有时候也和卫书郡搭话,说他脸色不好,要多吃些补身体。 知青队里早有人看他不顺眼,多见了几次,便在食堂里当场就开始叫嚷:“雯冬同志,你知道这卫书郡是什么人吗?!可少招惹他,别惹得一身腥!” 卫书郡皮相好,没了什么身份也容易受女人欢迎。 但一朝下乡,没了那些家世光环,这种受欢迎自然也成了别人眼中的一根刺。 针对层出不穷,卫书郡并不在意,可在这个厨娘面前,他竟觉得有几分窘迫。 而向来好脾气的郑雯冬竟然板起一张脸,拿着大铁勺敲了敲盆。 “嘿,你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来了咱们村,不都是好同志吗?你自己不和人交往,还要拉上别人,拉帮结派是不是?再有下次我去生产队告你啊!” 第12章 音量大又脆生生的,一下就把食堂里其他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郑雯冬这话说得犀利又合理,高帽一下就给人扣下了。 那人没想到被反将一军,肉眼可见的局促起来,说了句什么就端着饭盆落荒而逃。 看着郑雯冬义愤填膺的表情,卫书郡忍不住笑了。 郑雯冬的脸一下就红了,可这也不妨碍她眯起眼笑。 然后她说:“卫书郡,原来你笑起来也这么好看啊!” 竟完全没有半点给卫书郡特殊照顾的心虚。 但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拉近多少两人的距离。 真正熟悉能起来,还源于卫书郡大晚上睡不着觉,在村里闲逛。 走到河边的时候,却听见了一阵悠扬的乐声。 发声比笛子柔润,又比葫芦丝脆。 悠扬动听到了有些哀婉的地步,好似能牵动人心神。 和晚风一块来,清凉柔和,卫书郡感觉自己跳动得发疼的神经都被安抚了下来。 他不由得往声源处走去,看见了在河边大石头上盘腿而坐的郑雯冬。 她双手拿着什么,放在嘴边吹奏。 分明月色昏沉,卫书郡却能清楚瞧见她那张清丽的小脸。6 伴着乐声,他一时竟痴了。 一曲终了,郑雯冬睁开眼睛,看见卫书郡,她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卫书郡?你怎么也没睡?” 她确实不爱叫人同志或是知青。 可这般连名带姓的,竟然让他听着有几分亲近。 “睡不着。”卫书郡神情恹恹,回得言简意赅。 郑雯冬了然:“刚来乡下的人,确实都要适应段时间。” 卫书郡靠近几步,难得好奇:“你呢,怎么没睡?你刚刚吹的是什么?” 郑雯冬愣了一下,又冲他摊开手:“是埙哦,我师父教我的。” 她手上是块黑黢黢的陶,被做成了不太规则的球形,上面有一个吹孔、九个孔洞。 竟然是它发出的声音。 卫书郡顿时明白了“其貌不扬”这个成语的实际意义。 郑雯冬没注意他的惊讶,垂下了眼睛,落寞无声。 “我在想……我爸妈。” 却在他心中掷地有声。 卫书郡不由得,抬起头,看见天上的圆月,想起今天是十五。 又想起远在边疆的父母,和在狱中不知结果的爷爷。 他心中微苦,有些生硬地安慰道:“没关系,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郑雯冬的失落很快化解在她的笑中,掩饰得很好。 “你们文化人真的很会说话,这样有韵味的句子竟然能张口就来。” 然后郑雯冬很快转移了话题,她笑着掂量了下手里的乐器,说:“你想学吗?埙。” 卫书郡还没来得及说话,郑雯冬就拿着埙放到了他嘴边。 她好像真没什么男女有别的概念,和自己凑得那般近。 “你可以先试试它的发声!” 不知是盛情难却还是鬼使神差,卫书郡真的接了过来。 而郑雯冬在他身后,两手围着他,手把手教他按着孔洞吹奏。 以往面对女人投怀送抱都不动如山的卫书郡,闻到她身上的柴火香,竟倍感压力。 一曲吹得七零八落,不成音调。 郑雯冬刚想调笑几句,看见卫书郡通红的耳朵,她才后知后觉红了脸。 第13章 郑雯冬连忙松开了手,竟难得觉得自己和人相处,会这般不自然。 她佯装镇静地说道:“我到时候再给你做一个,你看我怎么吹的再学吧!” 说完,她后退了好几步,又拿了他手中的埙,慌忙跑走了。 郑雯冬对于自己说过的话,确实说到做到。 没几天,她就拿着烧制出的埙找到卫书郡。 那埙的面上还刻了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 后来卫书郡问她,郑雯冬当着他的面,拿白萝卜雕了个小虎头。 她扬着下巴,好不骄傲:“本人刀工自然是一流。” 后来郑雯冬也常雕,把卫书郡当小孩子似的哄,却意外地受用。 卫书郡学什么都快,这次吹埙也不例外。 没几十分钟,就记住了孔位的发声,又过几天,便能吹出一段曲子来。 郑雯冬全然归功于自己,笑得讨喜又得意:“我师父教我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当你的小师傅!”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又红了,闷声回道:“郑雯冬,你知不知羞。” 也是许久之后,卫书郡才知道,有些人不是生来家庭圆满。 所以郑雯冬一直渴望一个圆满的家,可二十多年后的他并没有给她。 ……6 这次之后,两人的交集明显多了起来。 在田里劳作、挣工分的时候,郑雯冬便有意无意地往他身边凑。 卫书郡心里清楚,却没戳穿她。 郑雯冬要在广播站和他一起念稿,要和他一起写春节的对联,他就教她读书写字。 她也帮着卫书郡一块放他放不熟的那头牛,在他生病的时候给他做想吃的菜,甚至把工分让给他。 村里人总开两人玩笑,郑雯冬竟然会脸红。 看一眼什么都不说的卫书郡,又逞着强摆摆手,求乡亲们嘴下留情。 卫书郡知道郑雯冬对自己有意思,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卑劣。 理所当然地享受她给自己的好,也放任自己和她的靠近。 很多次,卫书郡都想和她说清楚,他并没有组建家庭的想法。 可看见她透亮的眼睛,他却说不出任何让她失望的话了。 从没有那样的眼神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有记忆起的这十来年,只有郑雯冬这样一个心无旁骛、毫不在意他的身份的人。 她没有别的心思和想法,只是喜欢“卫书郡”这个人。 好几次都差些情难自禁地松口,又被卫书郡自己克制住。 郑雯冬生机勃勃,就像闯入他昏暗日子里的暖阳,一颦一笑,好似都带着光芒和暖意。 他很怕,自己会毁了这份生机。 这关系持续了半年,直到卫书郡奶奶给的观音像玉坠掉进了水田里才结束。 能作为纪念的东西已经丢了太多,卫书郡自己都没有找的打算了。 可郑雯冬却不。 她也没明说,而是在种田大队收工后,自己跑去了田里。 晚上九点,郑雯冬到了知青院,敲开了卫书郡的门。 她满身是泥,就一张脸、一双手还清晰。 “卫书郡!你的玉坠,我给你找到了!” 郑雯冬手中的观音像笑容慈悲。 卫书郡看着玉坠,又看着她,有些恍惚了。 好像郑雯冬才是能渡自己的那个人。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动心了。 下一秒,卫书郡握住她的手。 两人掌心相接,里头的观音像带着她温热的体温,传到他的手上。 卫书郡认真看着她,问道:“郑雯冬,你要不要和我处对象?” 第14章 郑雯冬闻言傻了眼,脸上温度肉眼可见地升高了。 她这下真把脸上的泥擦得到处都是,慌声道:“卫书郡,你、你这人,怎么不等我形象好些的时候说这话!” 郑雯冬看着热热闹闹一个人,却是说得少做得多。 这一瞬间,卫书郡到底还是想明白了,毕竟事在人为。 别让两人都遗憾,才是最重要的。 …… 刚回城不久,郑雯冬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一句话。 “玉兰是极其容易凋谢的花,如果有人送你一簇玉兰,那他一定是刚刚摘下就马不停蹄地来见你。” 她没哭,眼睛却亮晶晶的,往他怀里拱。 然后她说:“书郡,你好爱我啊——” 卫书郡轻轻地笑,也想起自己向她求婚的时候。 那时的郑雯冬看见自己很意外,很快也流下了眼泪,接过了他摘下的、依然新鲜的木兰花,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