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照得亮如白昼,警犬在院子里嗅来嗅去,直升机在低空盘旋。据说在用什么感应体温的仪器探测树林里是否藏有人。 如此扰民,明天社区论坛怕是又要炸锅了。 我不知在哪里踩到了碎玻璃,当时没感觉,现在才发现脚底全是血。 汤南轩叫来救护车,盯着急救员帮我处理伤口。 我指着放西服和裙子的衣橱,对做笔录的警察说:“我就躲在那里面。能听到坏人一直在旁边走来走去,所以不敢动……不敢报警,怕被发现。” 警察点点头,把所有橱柜门都打开看了看,包括那个里面有储藏室的,但没发现什么,又兴致缺缺地关上了门。 等他们抓到人,就会发现我的陈述和歹徒的说法不一致吧。 累了,回头再想办法吧。 脚上的伤虽然有点疼,但也不至于走不了路。可我才走两步,又被汤南轩抄起来,送回次卧。 “我知道我无权要求你离开,”我可怜巴巴地对他说,“但我今天实在太累了,你能不能发发善心,出去一下,让我自己静静?” 汤南轩身体一僵,愣愣地看着我,像只被遗弃的狗狗。 我移开目光。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竟然还是看不得这个眼神。 Stupid…… 汤南轩走过来,在床边跪下,拿起我的手。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紧紧握着拳头。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他说,“我昏了头,下意识用上了讯问技巧,想激怒你,看你一怒之下会不会露出马脚。” 他慢慢地将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轻轻揉着我掌心的四个小月牙。 “真是太蠢了,我现在恨不得能把时间倒回去,揍自己一拳。” 他把我的手贴在脸上。 “这是你的家,你完全有权利让我走,我听你的。”他说,“但你别不要我,别不跟我说话。” 汤南轩脸上的子弹擦伤早就痊愈了,摸着跟周围没有区别,只是看起来还有痕迹。 我们昨晚的相互伤害,是否也会这样,留下一抹浅浅的印记? ……但是能怎么办呢?即使有疤,他还是好看的啊。 “我真的很累了。”我说,“明天再说吧。” “明天?”汤南轩确认道。 我点点头:“你先出去,不叫你不许进来。” 他亲了亲我额头,照办了。 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已经消失,院子里时不时传来狗叫声。坏人还没被抓到,一地碎玻璃,窗户上还有个大洞。 但是汤南轩就在门外,我很快就睡着了。 * * * * * 吸尘器的噪音在门外徘徊不去,我坚持了几分钟,终于放弃,下床拉开门。 汤南轩关掉吸尘器,一点不抱歉地笑笑:“把你吵醒啦?” 我瞪他一眼:“你故意的。” 其实我早就醒了,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他,想在房间里耗到他走为止。谁知道他一天都没走,还找了几拨人来,叮铃咣啷,不知在搞什么。 “天都快黑了,你一直没吃东西,怕你饿坏了。”汤南轩做了两个三明治,叫我跟他一起吃。 昨天午饭后,我就没吃过东西,其实已经饿过劲了,也没什么胃口。我把三明治推到一旁,手托腮帮斜睨着他:“怎么,警察在嫌疑人家里吃东西,这又是什么新的审问方式?” “你还不是嫌疑人。”他说,“你计划回国的事,已经确认过了。办案人员问了裴左之,还联系上了那架飞机的机长,他确认有这个安排。” 我哼了一声。 汤南轩打开冰箱,拿出一盒冰淇淋放到吧台上:“你还要吃冰淇淋当晚饭吗?燕尾服蛋糕口味的。” 他还惦记着这事儿呢?我伸手去拿。 汤南轩动作很快,抢先拿起冰淇淋塞回冰箱里,把三明治推到我手边:“那你先把午饭吃了,再吃晚饭。” …… 碎掉的玻璃窗,汤南轩已经找人换掉了。 坏掉的主卧房门有点麻烦,样式太老,现在已经不生产了。他说最好将整个房子的门一起换掉,但那是个大工程,而且换成什么样的,还得我先挑好。 另外,主卧的门之所以那么容易被踹坏,是因为门似乎经常被拆下来,用来把合页固定在门框上的螺丝被反复拆卸,已经松动了。而且门板还是空心的,非常不结实。 “早就该换了。”汤南轩说。 经常被拆下来?空心的?我眼皮跳了跳:“坏掉的门呢,已经扔了吗?” “还在车库里放着,等换完新的,让施工队一起处理。” 呼—— 汤南轩审视地看着我:“那门有什么特别的吗?” “有什么特别的?”我把终于啃掉一半的三明治往盘子里一放,“我问你,昨晚的人,你们抓到了没有?” “情况有点复杂。”汤南轩说。 昨晚的入侵者是个流浪汉,警方今天上午在离这里约七英里的路边公园里找到了他,已经药物过量死亡。 汤南轩表情严肃:“当年发现Samuel的流浪汉也是药物过量死的。这不像巧合。Sera,你现在很危险。” “我失策了。”我也表情严肃地点点头,“我不该找人杀害Sarah。要是让他干掉Wheatly,现在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汤南轩像是做错事的德牧,头上仿佛有两只看不见的尖耳朵耷拉下来。他一言不发吃完了自己的三明治,连我吃剩的半个也拿过去消灭掉了。然后把盘子放进洗碗机,转身给我拿出冰淇淋。 差不多了,他应该已经忘了追问门的事。我狠狠挖了一大勺冰淇淋。 “在Sarah失踪前,我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后来才想起来。”我说,“要不然,在你父母那里见到她,我立刻会走,根本不可能一起吃饭。” 汤南轩沉吟片刻,嗯了一声。 “你只相信证据对吧?”我说,“但这种事我怎么证明?” “我相信你当时不记得。”他说。 这么简单?不可能吧?我狐疑地看着他:“你身体里的那个警察,这么早就下班啦?” “赵子萱的事发生后,你反应很强烈。Sarah的家人因此一直关注你。”汤南轩说,“你接受了所谓抹除记忆的治疗,他们都知道。Sarah可能因为知道你失忆,才敢再接近你。” “其实Sarah小时候就提起过你,但没说具体是谁。我最近调查才对上号,原来是你。”他继续说,“早知道的话,我绝不会让你们见面。”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他补充,“童年的矛盾不足以成为法律认可的犯罪动机。但杀害Sarah的人确实跟你有关系……抱歉,我不能说太多。” 我跳起来:“不是关键?!你昨天还那么凶?!” 汤南轩把我抓过去顺毛。 “对不起。”他说,“当我怀疑你可能在利用我时,我完全失控了。我……我太在乎你了,一直以为我们的感情是双向的。以为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我就乱了方寸。真的很抱歉。” 有十几个刻薄的脑细胞分别想出了讥讽的话,但它们都没能控制我的舌头。 我轻轻挣出他的怀抱,坐回对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