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清一单膝跪地,“主子,查清了。”
“说。”男人站在书架前,手中拿着一本孟子。 “那名女人叫温雨柔,是她将醉仙楼发展成如今的模样,也是醉仙楼实际的东家。 她的丈夫两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她的丈夫叫韩文,是惠成元年的举人。 据说,她和丈夫很恩爱,当年韩文去世,她一度想要殉情。 不过韩家人以稚子幼小为由劝说她,她才打消了念头。” 清一说完之后,男人久久没有动作。 良久,才冷笑了一声。 “醉仙楼的东家?倒是有意思。” “下去吧。” 清一下去之后,刘瑾成进来了。 “皇兄,你怎么突然对女人感兴趣了?还是一个已经嫁人的女人。”人未至声先到。 “总感觉似曾相识,和朕梦中那个人很像。” 听到这话,刘瑾成大惊。 关于皇帝不进后宫这件事情,刘瑾成是知道内幕的。 “是…是那个你一直在找的人?”刘瑾成小心翼翼的问道。 “应该是。” “不,就是。”男子笃定道。 刘瑾成突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完了,他想。 “可是皇兄,她已经嫁人了,连孩子都有了。”刘瑾成试探着说道。 “那又如何,别说她丈夫已经死了,就算他丈夫还在世,朕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男子狠戾道。 “他丈夫死了?那还好,死了就是没了,寡妇再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就是那个孩子有点难办。”刘瑾成思索道。 “这有什么难办的,一个孩子而已。”这话意味不明,刘瑾成也是云里雾里。 这到底是想让这个孩子活还是不想呢。 晚上,他再一次梦见了那个女人。 这个梦,他从小到大梦见了无数次。 但是每一次,他都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 那个女人总是身穿红色的长裙,纤细白嫩的手臂露在外面,胸口的风光若隐若现,极为漂亮。 之前的每一次,他都看不清这个女人的脸。 但是这次,他看清楚了。 蓦的,他惊坐了起来。 大口的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 这个女人就是她。 是温雨柔。 他找到了。 门口守夜的老太监听见声响连忙进来了。 “怎么了这是!陛下。” “无事,水。” 老太监连忙递过去一杯水。 “福光,朕又梦见了她。” “那这次,陛下看清她的脸了吗?”老太监接过茶碗问道。 一时间,男人没有答话。 就在老太监准备下去的时候,男人突然问道:“你说,朕如果要纳一个寡妇为妃子,你说那寡妇该是何反应?” “那自然是喜不自胜啊,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啊!”老太监并没有问是谁,只是回答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男人的问题。 “是啊!泼天的富贵,她应该喜不自胜才对。你先下去吧。” “是。” 屋中没人之后,他才细细思索起来。 泼天的富贵不假,但他总觉得这个女人不会喜欢。 —— “娘亲娘亲,你闻闻,闻闻阿则的手香不香,阿则刚刚涂了娘亲的香膏。” 小孩子嬉笑着把自己的手递到了女子的鼻前。 温雨柔攥住自己儿子的小手,狠狠的亲了两口,才摸着儿子的头说道:“香,很香。” “那我帮娘亲也涂一点。” 说着,小孩子便扑到了她的怀中。 温雨柔故意被孩子扑倒,两人双双躺在了床上。 直到娘俩闹完了,韩思则才安静的窝在温雨柔的怀中。 声音有些闷闷的,问道:“娘亲,爹爹怎么还不回来,我想见一见我的爹爹。” 温雨柔听到这话,不由得把孩子抱的更紧了。 “阿则乖乖的,爹爹不会不要我们的,有朝一日,我们一定能找到爹爹的。”温雨柔眼中满是坚定。 半夜,温雨柔被身边的小人热醒了。 一摸额头,温雨柔大惊,这么烫。 披上衣服下床,敲响了韩父韩母的房门。 “爹娘,阿则发热了,还请爹快去请大夫。” “好,你别着急,我这就去。”韩父穿上鞋就跑了出去。 韩母打了盆温水,湿了条手帕敷在了韩思则的额头上。 小孩的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温雨柔心疼的抚摸着他的小脸。 韩母坐在一旁垂泪。 “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每年生辰和他爹的忌日都生这样一场大病。” “娘,别太担心,夫君在天之灵会保佑阿则没事的。”温雨柔劝慰道。 温雨柔守着孩子一晚上。 天光破晓,新的一天到来了。 温雨柔也累的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小憩。 突然,韩思则动了一下。 察觉到动静的温雨柔惊醒了过来。 心有余悸的摸了摸韩思则的头,稍稍放下了点心。 “娘亲……”韩思则醒了,嗓音沙哑。 “阿则,感觉怎么样?” “感觉……感觉嗓子要没了……” “瞎说!”温雨柔端来一杯水,喂他喝下。 喝完之后,韩思则的手抓着温雨柔的衣襟,一脸的苦色。 “娘亲……我好像看见爹爹了。 爹爹不要让我去找他,爹爹还踹我,让我走,还说我要是去找他,那我就永远见不到娘亲了。 爹爹说,让我好好陪着娘亲,让我长大以后好好照顾娘亲,爹爹还说,让娘亲给我新找一个爹爹。 娘亲……”感觉不到温雨柔的动静,韩思则抬起了头。 却发现,一滴眼泪从温雨柔的眼角滑落。 韩思则挥着胖胖的小手擦掉了温雨柔的眼泪。 “娘亲别哭……娘亲别伤心,阿则不说了……” “没有,没有,娘亲没有伤心,娘亲是怕,娘亲怕,怕阿则有什么事。”温雨柔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而她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而这一切,都被暗卫报给了那个掌握生杀夺予的帝王。 两天后,韩思则的病好了。 温雨柔提着一篮纸钱来到了墓地。 她丈夫的墓地。 帝王知道后,尾随而来。 荒凉的祖坟中,温雨柔一袭红衣,与这庄重肃穆的墓园格格不入。 但是温雨柔并不在意。 可这样的温雨柔却让帝王的心狠狠一颤。 这样的温雨柔和梦中的那个人影高度重合。 温雨柔一袭红衣,长发束在脑后,一双杏眼清澈明亮,俏鼻挺立,朱唇红艳,红衣似火,青丝如瀑,艳若桃花,她的美艳而不妖,却又极为张扬,使人一眼痴迷,再难移开目光。 她蹲在一个墓碑前,细细的抚摸着墓碑上的字。 摸够了,才跪坐下来,一张纸钱接着一张的烧了起来。 “阿文,前两天,是思则的生辰。 晚上临睡的时候,思则问我,爹爹呢? 我虽然含糊其辞,但却坚信你会回来。 可是半夜的时候,思则发热了,我以为这次和往常的很多次发热一样。 但这次不一样。 那晚,我守着思则一夜,清晨思则醒来的时候,他说他看到了你。 他说了许多,我知道,那是你。 你说你想让我开始新的生活。”说到这里,温雨柔的动作顿了顿。 而后轻笑一声。 “可是阿文,我的心里却都是你,自从你走后,所有的快乐都是转瞬即逝。 我还记得我嫁给你的那一天,满屋的红烛。 那天晚上,你挑起我的盖头,和我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你知晓我生性喜爱自由。 一度想要放弃读书陪我四处游历。 可是阿文,你苦读诗书数十载,我又何尝不知道你的志向。 最后还是我以和离相逼,你才重新捡起诗书。 那年乡试,你考中举人,也是那晚,我诊出有孕。 那时的我们,憧憬着未来。 你抚摸着我的肚子,说希望是个女孩。 也是那年,你的身体每况愈下。 孩子生下不过两年,你便撒手人寰。 那时的我,感觉天塌一般。 每晚,我都质问你,说好的一生一世呢? 阿文,你想让我重新开始,可我又如何能重新开始。 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你。 我再也无法重新开始了。 阿文,既然这一世我们情深缘浅,那便来世。 如有来世,我望我们长相厮守。” 温雨柔抬头看向墓碑,可眼泪却早已经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 温雨柔哭了,哭着哭着却又笑了。 “阿文,下一世,你要是认不出我,我可是要生气的。 无论如何都哄不好的那种。” 良久,又叹了口气。 “罢了,你知道的,我心软。 阿文,你说过的,最喜欢我穿红衣,于是每次来看你,我都穿红衣。 阿文,我想你了,你能不能再回来看一看我。 你走后,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你。 你独独不肯入我的梦。 我知晓,你是想让我放下,想让我忘记你。 可你却不知晓,没有你的一个个夜,我都是如何度过的。 阿文,你就让我再看一看你吧!我想再看一看你,阿文,阿文……”温雨柔膝行向前,摸上墓碑。 “阿文,你今晚就入我的梦好不好?让我再看一眼,哪怕是一眼,都是好的。 阿文…… 夫君……”温雨柔靠在了墓碑上,闭上了眼睛。 此时一阵风轻轻的吹来,拍打在她的脸上,像是抚摸。 温雨柔摸上了自己的脸。 温雨柔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手,痴痴的笑了起来,又开始碎碎念。 “阿文,去年的时候,我带着思则去了江南。 我们游玩了半年,直到前些时日才回来。 思则的身体经过半年的历练也好了很多。 我打算过些天给他请个师傅教他练武,强身健体,不要像你一样弱不禁风的。 阿文,思则今年四岁了,长的水灵灵的,那双眼睛像极了你。 有时候,我看着思则,就会恍惚,看到思则就好像是看到了你一般。 思则古灵精怪的,性子啊与你倒是一点也不一样。 爹娘都说,思则的性子像我,都是个坐不住的。 那次,爹教他读书,他却在爹的后背上贴了个乌龟。 气的爹拿着木棍满院子的追他,还好后来娘护住了他。 不过后来,爹又说,这样的性子讨喜,不会成了像你一样的书呆子。 他们都说你是书呆子,可为什么我不觉得。 我觉得你浪漫的紧,会哄人的紧。 后来我才知道,你的那些浪漫温柔也只是对我罢了。 你是我少年时唯一的心动。 我这颗心再不会为别人心动了。 所以,阿文,不要再赶我了,我想在韩家赖一辈子。 阿文,我会替你看着思则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的。 我会替你帮你爹娘养老送终。 你未完成的事情我都会替你完成的。” 温雨柔说了许多,有从前的事情,有现在的事情,有他们的,有孩子的,还有许多无关紧要的事情。 直到韩武带着韩思则来寻她。 “娘亲娘亲!” 温雨柔转头看到了韩思则,拉住了他的小手。 “阿则,给你爹爹磕个头。”温雨柔的声音已然嘶哑。 韩思则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然后紧紧的攥住了温雨柔的手。 “嫂子,该回家吃饭了。” “嗯。”温雨柔低低应声。 可是想起来的时候,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还是韩武扶住了她。 “嫂子,哥他走了也有两年了,有些事情能放下就放下吧。 您现在这样要是让哥看到,他肯定心疼。 我哥他肯定是希望您向前看的。”韩武由衷的劝道。 “我心里有数,阿武。” “哎,哎。”韩武应声。 “娘亲,我们回家,奶奶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鲫鱼,我们回家吃吧。”韩思则奶声奶气的说。 “好,我们回家吃饭。”温雨柔将韩思则抱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