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到医院,刚过转角,就看见继父王强提着一杆旱烟,骂骂咧咧地从徐慧兰病房里走出来。 “奶奶的,三天就花了一千块!真他娘的是个赔钱货!老子下午就给这个死婆娘办出院,我就不信了,人都不在这儿了他还能不给我退钱!” 他说着,随地啐了一口。 顾棠心里一紧,这个老混蛋! 仗着没人看见他打人,公安奈何他不得,竟然还敢来祸害他们母女。 可光脚不怕穿鞋的,她没法和王强那个无赖硬碰硬。 惹不起,只能躲了。 要是妈被他带走,那就真的只能跟上辈子一样死路一条了!不能继续留在这儿,现在就得走! 顾棠打定主意,当场就去找医生咨询了出院转院的事。 医生知道他是烈士的家属,还主动给她联系了其他城市的医院,还帮忙买了车票。 医院的效率很高,一个小时之后,顾棠就带着徐慧兰上了火车。 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顾棠搂紧了身边昏迷不醒的徐慧兰。 她眼睛通红,目光却愈发坚定:“妈,对不起,我现在要带你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要跟着我吃苦了……但活着总还有希望的,对吗?” “你放心,这辈子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好好地孝敬您。” “首都……我们就再也不会来了。” 第7章 三天后。 贺枭出完任务回家,路上就一直心神不宁,这些天顾棠的身影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从军区出来,他直接驾车开向了医院。 一路上,他握着方向盘,眉头不展。 一想到顾棠,他就会想起她那天那副无所谓的态度—— 【您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真让他气得牙痒痒,却又意外地讨厌不起来。 他见过顾棠为徐慧兰担心的样子,她拳拳的爱母之心不作假,可这样一个心疼母亲的人会在母亲还昏迷不醒的时候,却想着爬男人的床吗? 他今天要把事情问个清楚。 “不管顾棠怎么样,她们母女都是烈士的家属,划清界限这种事也要等到病好了再说。” 说服了自己,贺枭呼出一口浊气,却还是觉得胸口堵得慌。 车子刹停在医院门口。 贺枭三步并作两步往里走,余光却瞥见楼栋背阴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棠的继父?他又来干什么?” 上次王强撕扯顾棠衣服的情景浮现脑海,双拳不自觉握紧,他放轻脚步悄悄靠了过去。 走到近前,他却听到了许柔气急败坏的声音:“顾棠跑了你们找我做什么?我就能找到她?” 王强理所当然:“不找你找谁?不是你让我们一直跟着她,还说要用那臭丫头从贺家讹点钱,再把她弄回去跟我儿子结婚吗!” “哦哦结婚喽,媳妇儿,亲嘴——” 明明是成年人的声音,说话时却像孩童一样痴傻幼稚,一米八多的大胖傻子蹦跳着抱住许柔,似乎把她当成了顾棠,非要跟她亲嘴儿。 贺枭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一颗心也沉入了谷底。 “滚开!谁是你媳妇儿!” 许柔恶心坏了,语气很凶,对着王强的傻儿子狠狠一推,他竟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还尿了裤子。 许柔嫌弃地捏着鼻子,离他更远,嫌弃道:“一个连尿都憋不住的傻子,抓不住顾棠,你这辈子都别想有媳妇儿!” 王强登时就不乐意了,手上的旱烟枪猛地一敲。 “你瞎叫唤什么?吓着我儿子我打死你!让我不找你也行,给我五百、不,一千块钱!” “一千块钱!” 许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不去抢啊!顾棠跑了我凭什么给钱!” “你不给?那我就去贺家闹,叫他们看清你的真面目!一直以来是你算计顾棠!也是你叫我弄死徐慧兰!” 一瞬间,贺枭的脑袋“嗡”的一声,胸口也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原来顾棠说的都是真的,是他没信。 他黑沉着脸,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走进阴影。 贺枭的出现,让原本张牙舞爪的许柔吓了一跳。 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声音也有些结巴:“贺、贺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都听到了什么……” “该听的不该听的,我都听到了。”贺枭声音森冷,像是给许柔判了死刑。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顾棠,至于这两个人,自然有公安处理! 贺枭快步跑进302病房。 但里面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那新换的床单被罩,他心里愈发恐慌,连拦住路过的护士问:“同志,住在这个病房的徐慧兰去哪了?” 护士一脸同情:“别提了,徐慧兰男人不顾她死活,在医院大闹一通,非说不治了,让医院退钱,她闺女被逼得没办法,两天前就办出院逃命去了,估计再也不会回来。” 第8章 护士的话回荡耳边,心底的恐慌逐渐蔓延。 前往招待所的路上,贺枭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住用力,他实在想不出,一个刚到首都不久的小女孩,能带着自己重病的母亲逃去哪里。 与顾棠相处的点点滴滴浮现脑海,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那些冷漠和偏见,似乎都来自他的自我矛盾。 他喜欢顾棠,又告诉自己不能喜欢顾棠这种耍心机、使手段、嫌贫爱富贪慕虚荣的女人。 可当这些罪名从她身上剥离,贺枭是真的后悔了。 不等车子停稳,贺枭就急不可耐地跳下车,朝招待所跑去。 可招待所的前台却告诉他:“先进村来的那个?早走了,快一个星期了吧?” 贺枭脚步沉重地走出招待所,第一次感受到,失去一个人的消息带来的痛苦和恐惧,他眼眶泛红,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棠,你到底在哪儿?” 南城。 东部战区总院。 顾棠紧张地等在医生办公室,她身后的傅长鸣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棠棠,别担心,嫂子一定会没事的。” “谢谢傅叔叔。”1 顾棠眼眶红红的,面带感激地看着他,双手因紧张而交握在一起,真诚地朝他鞠了一躬。 他爸爸留给他的遗物里面提到了两个战友,一个是贺枭父亲,一个就是眼前的。傅首长。 她带着妈妈来到这边,进医院意外遇上了傅首长,就上前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傅所长就包揽了妈妈的事情。 傅长鸣“唉”了一声,连忙把她扶起来。 “你是顾大哥的女儿,就是我老傅的女儿,你要是不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你们娘俩的日子过得这么苦。” 他声音哽咽,岁月侵蚀的脸上写满愧疚,低头抹掉了眼角的泪珠。 “孩子,你放心住在叔叔这儿,谁要是敢欺负你,叔叔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给你讨个公道!” 宽厚的大掌用力握在顾棠肩上,她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连日来的疲惫和担忧,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下来,一路上她都在害怕,怕妈妈没处治病,怕自己逃不过上辈子的命运。 她抬手抹了两把眼睛,目光坚定:“傅叔叔你放心,妈妈的医药费我一定会想办法赚钱还您的!” 贺枭给他们发的那些钱,等她赚了钱了,她也会想办法以匿名的形式还给他。 傅长鸣嘴唇颤抖着,老泪纵横。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爸一个样啊,你要是跟叔叔分得这么清,叔叔、叔叔死了之后都没脸见你爸,钱能还,我欠你爸的命拿什么还啊!” “当年要不是你爸推了我一把,现在躺在烈士陵园里的人就是我了!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正说话间,脑科专家谢思邈推门走了进来,他先看了一眼抹眼泪的傅长鸣,又看了眼顾棠。 开口说道:“傅首长,病人昏迷的原因主要是脑内血肿压迫了脑组织,我们会诊之后的建议是对病人进行开颅手术。” “治!请最好的专家,用最好的设备,务必把人给我治好!” 傅长鸣擦干眼泪,又恢复成了那副不怒自威的样子,他说话时声音洪亮而有节奏,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人感受到命令的威严。 顾棠看着他,不禁在想,要是爸爸还活着,会不会也像傅叔叔一样,为她和妈妈撑起一座避风港? 末了,她擦擦眼泪,强挤出微笑对着谢思邈鞠躬道 |